羽鳞在掌心滚烫,玉珏贴着胸口剧烈震颤,两股热流交汇处浮现出那行扭曲的字——“碑下非简,乃骨”。我盯着它,指尖发麻。老祭司临终前的话重新撞进脑海:“你是证人,也是钥匙。”
我没时间停留。
转身离开侧道入口时,脚步放得极轻。密道内空气沉闷,石壁渗着水珠,滴落在脚边发出细微回响。我贴着左侧岩壁前行,短刃握在手中,刃面朝外。前方三十步是岔路,再过去便是出口段,青鳞的人正在清理塌石。
刚迈入岔道口,一道黑影横切而来。
狐七站在三步开外,匕首斜指地面,刀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他脸上没有惯常的笑意,眼神冷得像冰封的湖面。
“把竹简和玉珏交出来。”他说。
我没有停步,只是将短刃缓缓抬起。“你走错路了。”
“我已经传讯出去。”他不动,声音压得很低,“巡卫队五息之内就能赶到。你若现在交出东西,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我冷笑一声,向前半步。“你以为离渊会给你活路?”
他瞳孔微缩。
我已不再多问。手腕一翻,短刃划出弧光直取他咽喉。他抬臂格挡,匕首与短刃相撞,火星迸溅。我借力旋身,左腿扫向他膝弯,逼他后退半步。就在他重心不稳的刹那,我右手疾探,将玉珏甩向空中。
金光乍现。
玉珏悬于半空,光芒如网洒落,瞬间罩住狐七全身。他猛地抽身想退,却被那光牢牢锁住。皮肤表面泛起细密焦痕,灵力自经脉外泄,蒸腾成淡灰色雾气。
“这是……噬灵?”他咬牙嘶吼,“昆仑虚的禁术!你怎么可能——”
“你以为它只是护身符?”我一步步走近,声音平静,“它认主。对敌意者,它会反噬。”
他双膝开始发颤,额角青筋暴起。玉珏的光芒越盛,他体内灵力流失越快。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正被玉珏吸收,化作温流回灌我掌心。
“你背叛我们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日。”我说。
“我不是……为了权位!”他忽然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我是为了活下去!你知道被通缉的日子怎么过的吗?每天躲藏,像条野狗!只要能活,谁当翼君都一样!”
“所以你就出卖老祭司?”我盯着他,“他教过你破阵之法,替你挡过厉枭的毒镖,你也敢把他推向死路?”
他嘴唇颤抖,没说话。
“离渊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推进逆魂阵炼化,你觉得他会留你性命?”我逼近一步,玉珏光芒暴涨,“他从不需要忠臣,只需要尸体垫脚。而你,连尸体都不配做。”
“啊——!”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手臂蜷缩抽搐,灵力几近枯竭。
就在此时,密道另一端传来急促脚步声。两名巡卫模样的人疾冲而来,为首那人披着暗红斗篷,袖口绣着蛇形纹路——那是离渊心腹才有的标记。
我目光一冷,正要收回玉珏,却见那人刚踏入岔道口,脖颈突然爆出一截羽刃。
鲜血喷溅。
那人仰面倒下,身后跃出一道高大身影——是青鳞的心腹之一,代号“鸦齿”。他落地无声,迅速拔出羽刃,冷冷扫视地上挣扎的巡卫。
“还有两个在后面。”他低声对我说,“清理塌石的兄弟已经撤进暗室,出口暂时安全。”
我点头,收起玉珏。光芒散去,狐七瘫坐在地,脸色灰败,呼吸微弱。
“带他进去。”我对鸦齿说,“别让他死。”
鸦齿拖起狐七,往密道深处走去。我跟在后面,经过那具尸体时,瞥见他手中紧攥着一枚铜哨——正是巡卫传递信号用的器具。我蹲下身,掰开手指取出铜哨,放入袖中。
密道尽头是一间隐蔽石室,仅容五六人站立。几名叛军守在角落,见我进来纷纷起身。塌石堆堵住了最里侧的出口,三人正用工具奋力挖掘。碎石不断滚落,灰尘弥漫。
“还要多久?”我问。
一名汉子抹了把汗:“至少还得一刻钟。”
我走到墙边坐下,取出玉珏与羽鳞并排放在膝上。两者依旧微热,但刚才那种强烈的共鸣已减弱。我闭目凝神,试图感应血脉流动的方向。耳边只剩下挖掘声和粗重呼吸。
片刻后,我睁开眼。
不对。这条密道通往的不是南谷旧碑原址。老祭司说过,那碑立在焚林边缘,背靠断崖,面朝初阳。可这里的走向偏北,且岩层结构过于规整,应是后期人工开凿。
我站起身,走向另一条未启用的支道。这条通道更窄,入口被藤蔓遮掩,几乎看不出痕迹。伸手拨开藤条,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我取出火折子点亮,昏黄光照出脚下石阶,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这地方没人走过。”鸦齿走来,皱眉看着我手中的火光。
“但该走这里。”我说。
“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玉珏贴近胸口。它又开始震动,比之前更急促。羽鳞也同步发烫,仿佛在催促我前进。
“你确定?”鸦齿语气迟疑。
“老祭司说,混血之人才能真正融合两种灵能。”我看向他,“我也说了,我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影子。我是阿烬。”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陪你下去。”
我正要迈步,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笑。
是狐七。他靠在墙角,嘴角扯出一丝讥讽:“你以为……你真能逃出去?离渊早就在南谷设了祭坛……他等的就是你回去……你说的‘真相’,根本就是个陷阱……”
我回头看他,眼神平静。
“你说得对。”我慢慢开口,“他确实设了局。”
我顿了顿,抬手抚过耳后那道金纹。它比昨夜更清晰了些,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游动。
“但他忘了。”我轻声道,“猎物回到巢穴,未必是送死——有时候,是为了亲手拆了它的根。”
说完,我转身踏入支道。
石阶向下延伸,潮湿的气息裹着某种古老的味道迎面扑来。火光摇曳中,我看见墙壁上刻着模糊的符号,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祭祀文字。越往下,玉珏震动越强,几乎贴着手心发烫。
鸦齿紧跟在我身后,脚步谨慎。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扉半塌,裂开一道缝隙。透过缝隙,隐约可见里面有一方平台,中央竖立着一块残碑。
碑身焦黑,布满裂痕,却仍挺立不倒。
我伸手推开门,跨步而入。
平台不大,四周石柱倾颓,顶部裂开一道天窗,月光斜照进来,落在碑前一具白骨之上。
那骨架蜷缩在碑底,双手环抱胸前,指骨紧扣着一块方形石匣。匣面刻着四个字——
**“以骨为证”**
我走上前,蹲下身。
指尖触到石匣的瞬间,玉珏猛然一震,羽鳞同时爆发出灼热。那具白骨的眼窝深处,竟泛起一丝微弱金光。
鸦齿在我身后倒吸一口冷气。
我缓缓拉开石匣。
里面没有信件,没有卷轴。
只有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和一枚断裂的银簪。
簪头雕着一只展翅的乌鸦——风鸦族的族徽。
我的手抖了一下。
三十年前,母亲把我托付给风鸦族带走。他们说,全族都在那场焚林大火中死了。
可这枚簪子……
它不该存在。
我正要拿起银簪,忽然察觉脚边异样。
那具白骨的手指,正在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