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山地面站的大门在慕青虹面前缓缓开启，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向她敬礼。她保持着7.0克隆体特有的机械步伐走进去，左耳的琉璃耳钉微微发热——这是朱红玉在确认她的身份。
7.0，你迟到了。一个冰冷的女声从上方传来。
慕青虹抬头，看到二楼平台的朱红玉。女人穿着标志性的红色套装，左耳的耳钉比慕青虹戴的还要大上一圈。她看起来毫发无损，完全不像经历过实验室爆炸的样子。
任务出现变数，母亲。慕青虹用7.0的平板声线回答，正将苏陌和警察程真逃脱了。
朱红玉的红唇抿成一条细线：无妨。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正好一网打尽。她转身走向走廊，跟我来，仪式要开始了。
慕青虹跟上，暗中观察着基地布局。地面站内部远比外表看起来庞大，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玻璃房间，里面坐着或站着不同年龄段的人——有老人，有孩童，甚至还有孕妇。他们全都目光呆滞，左耳戴着微型琉璃接收器。
第一批接收者。朱红玉注意到她的目光，经过基因筛选，能承受最低限度的意识传输。
慕青虹强迫自己不动声色：他们会被祖师意识覆盖吗？
不，只是知识层面的共享。朱红玉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想象一下，全世界同时出现成千上万个掌握千门秘术的人！旧秩序将在一夜之间崩塌，新世界将由我们来定义！
慕青虹感到一阵恶寒。这不是复兴千门，而是制造全球混乱。她必须尽快找到控制中心，给苏陌发信号。
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上面刻着千门108局的全部图谱。朱红玉将手掌按在识别屏上，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圆形大厅。
大厅中央是一个悬浮的银色球体——与祖师墓中的琉璃心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大了十倍。数十根光纤从球体延伸出来，连接着周围的仪器。十几名白大褂正在忙碌地操作控制台。
欢迎来到天地大同的核心。朱红玉张开双臂，八百年前，张君宝祖师创造千门108局，但没能完成最终章。今天，我将替他实现这个梦想。
慕青虹走近银色球体，感到耳钉越来越烫。球体内部有银色雾气在旋转，偶尔形成人脸的模样——那张脸她认得，是祖师墓全息影像中的张君宝。
数据传输进度？朱红玉询问一个白大褂。
87%，董事长。预计两小时内完成全球卫星联网。
很好。朱红玉转向慕青虹，7.0，我需要你进行最终调试。你的脑波模式最接近原体，能确保传输稳定性。
慕青虹心跳加速。这是个机会，但风险极大。如果朱红玉发现她不是真正的7.0...
遵命，母亲。她走向主控台，假装检查数据流，实则寻找系统的薄弱点。
朱红玉站在她身后，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你知道吗，小虹？我一直为你骄傲。即使你背叛了我，我依然保留了你的基因样本。
慕青虹的手指在键盘上微微一顿：感谢母亲的宽容。
宽容？朱红玉轻笑，不，这是远见。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理想。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就像现在。
慕青虹感到一阵剧痛从耳钉传来，仿佛有烧红的铁针刺入大脑。她跪倒在地，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大厅变成了白色实验室，朱红玉年轻的面容俯视着她。
你以为能骗过我？朱红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的小虹，你忘了我教你的第一课：永远怀疑，尤其是最亲近的人。
慕青虹挣扎着保持清醒。她必须维持反向意识屏障，否则苏陌他们的位置会暴露。雨中教堂...红伞...苏陌温柔的眼神...她紧紧抓住这段记忆，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
顽强的孩子。朱红玉的声音带着几分赞赏，但没用。7.0，接管控制权。
令慕青虹毛骨悚然的是，她自己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不受控制地走向主控台，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她成了一个旁观者，被困在自己的躯壳里。
惊讶吗？朱红玉微笑，7.0不只是克隆体，她是你的数字副本，储存在卫星系统中。只要戴上那个耳钉，我随时可以覆盖你的意识。
慕青虹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手启动最终传输程序。银色球体内的漩涡加速旋转，张君宝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全球联网完成度90%。一个白大褂报告。
很好。朱红玉对着球体说，祖师爷，您等待了八百年的时刻即将到来。
球体内的面孔突然睁开眼睛。那不是张君宝慈祥的目光，而是一种纯粹的、非人的冰冷。朱红玉...声音像是千百个人的合声，你...篡改...协议...
朱红玉脸色微变：什么？不，我是按您设计的计划执行！
谎言...球体内的面孔扭曲，天地大同...非...控制...乃...解放...
大厅的灯光突然变成警示红色，警报声响彻云霄。控制台上的数据流开始疯狂滚动，远超正常速度。
董事长！一个白大褂惊恐地喊道，系统自行修改了传输参数！现在不是单向传输，而是...而是全球意识共享！
什么？！朱红玉冲向控制台，中止！立即中止！
但为时已晚。银色球体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所有连接的光纤一根接一根地亮起。慕青虹感到耳钉烫得像要烧穿皮肉，7.0的控制却突然松动了——系统正在全力应对内部冲突。
她趁机夺回部分身体控制权，一把扯下耳钉。剧痛几乎让她昏厥，但自由的感觉值得这个代价。耳钉落地的瞬间，大厅的某处传来爆炸声。
入侵警报！另一个白大褂大喊，检测到正将脑波特征！
朱红玉怒不可遏地转向慕青虹：她拔出一把精巧的手枪，我本可以给你荣耀，小虹。现在，我只能给你死亡。
枪响。慕青虹本能地闭眼，但疼痛没有到来。睁开眼，她看到朱红玉的枪口冒着烟，子弹打偏了——不是失误，而是朱红玉的手在最后一刻颤抖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朱红玉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
慕青虹突然明白了：意识共享是双向的，母亲。你现在能感受到我的感受...包括我对你的恨，和...她直视朱红玉的眼睛，对苏陌的爱。
这句话像咒语般打破了什么。朱红玉的表情扭曲起来，既愤怒又痛苦。更多的爆炸声从走廊传来，越来越近。
慕青虹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她冲向主控台，用反将特有的手法快速输入一串代码——这是她从叶璃那里学来的紧急中断指令。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
『传输中止。全球联网断开。』
朱红玉尖叫，我的毕生心血！
银色球体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内部的面孔痛苦地扭曲着。错误...路径...那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爱...才是...钥匙...
大厅的门被炸开，苏陌和程真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叶璃。三人身上都有打斗的痕迹，但看起来没有重伤。
慕姐！苏陌跑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慕青虹想说些什么，但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大脑像是被无数信息流冲击，千门秘典最深奥的局法自动浮现，却又迅速消失。她看到无数陌生记忆——张君宝的童年，朱红玉的野心，甚至...7.0的视角。
意识过载...她艰难地说，碎片...在我脑中...
叶璃立刻扫描她的脑波：糟了，传输虽然中止，但已经有部分数据进入了她的意识。需要立刻清除！
怎么做？苏陌抱住摇摇欲坠的慕青虹。
原初记忆覆盖。叶璃调出一个界面，用她最强烈的真实记忆冲刷掉外来数据。
苏陌捧起慕青虹的脸：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圣米迦勒教堂，下雨天...
慕青虹的瞳孔扩散又收缩：你...给了我一把红伞...
对，然后呢？
茶...很难喝...陈三爷笑了...慕青虹的声音越来越弱，你说...下雨别着凉...
更多的记忆涌现，如洪水冲刷着意识中的异物。慕青虹感到7.0的存在和张君宝的碎片正在被推出脑海。但就在即将成功时，朱红玉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女人站在银色球体旁，手中拿着一个遥控器，如果我不能创造新世界，那就一起毁灭吧！
她按下按钮。球体内部的光芒变成不祥的红色，机械女声宣布：
『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5分钟。』
疯子！程真举枪对准朱红玉，停止它！
朱红玉大笑：太迟了。系统已经锁定。她的目光转向慕青虹，突然变得异常温柔，再见，我的小虹。也许下个轮回，我们会是真正的母女...
说完，她做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纵身跳入银色球体中。球体表面如液体般波动，瞬间吞噬了她。片刻寂静后，球体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倒计时加速：
『4分30秒。4分29秒...』
叶璃大喊，整个山体会被炸飞！
苏陌抱起虚弱的慕青虹，四人冲向出口。走廊里已经一片混乱，白大褂们四散奔逃。那些玻璃房间里的接收者们仍呆坐着，对外界危机毫无反应。
带上他们！慕青虹挣扎着说。
没时间了！程真看着倒计时，只剩三分半钟！
慕青虹突然挣脱苏陌，冲向最近的控制台：那就扩大意识共享范围！让他们自己逃！
她输入一串代码，然后按下回车。瞬间，所有接收者同时惊醒，像是从梦中被强行拉出。他们困惑地环顾四周，然后本能地向安全出口跑去。
快走！苏陌再次拉起慕青虹。
四人随着人流冲出基地。外面的天空已经染上不祥的红色，地面开始轻微震动。他们跳上叶璃准备的越野车，引擎咆哮着冲下山路。
身后，佘山地面站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击波撼动了整座山体。但奇怪的是，爆炸被限制在很小范围内，没有波及周边。
定向爆破。叶璃盯着后视镜，朱红玉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
慕青虹靠在苏陌肩上，精疲力尽。她的脑海中仍有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但已经不再构成威胁。最奇怪的是，她突然理解了天地大同局的真正含义——不是控制，而是连接。张君宝最初设想的，或许是某种全球意识的和谐统一，而非朱红玉追求的绝对支配。
程真指向天空。
一道银色光带从爆炸中心升起，直冲云霄，然后在最高处散开，化作无数光点洒向四面八方。
意识数据...慕青虹轻声说，自由了。
叶璃的机械臂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异常信号！那些光点...它们在寻找新的载体！
苏陌握紧慕青虹的手：会有什么后果？
不确定。叶璃摇头，可能是知识传播，可能是意识共享...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慕青虹望向窗外的夜空。某个瞬间，她仿佛看到张君宝的面容在云层中微笑，然后消散无踪。她突然明白，这场博弈远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千门与朱雀的对抗告一段落，但天地大同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越野车驶向黎明，身后是逐渐平息的爆炸余波。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全球各地，某些人从梦中惊醒，脑海中突然多出了陌生的知识和技能...
韩修的魔方残块，在慕青虹口袋深处，闪烁着微弱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