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如一条通体黝黑的长龙般的队伍身影越来越小时，蔺鹤屿才下令回宫。
“三姑娘小心！”
窦明熙下城楼时，不当心滑了一脚，康轩眼疾手快，忙扶住她。
“多谢康家哥哥。”
窦雪辞离开前，已经引他们二人见过，康轩君子端方，一诺千金。
自答应会照拂窦明熙后，日日都要去她铺子上看一眼。
“今年康家哥儿就要下场了吧，我家老五总还念叨，说想拜你做老师呢。”
三太太陈氏笑着说，窦思远为这事还曾求过窦雪辞。
只是康轩通过万嬷嬷，多少知道家里这几个男丁，都被宗族那边儿盯着。
有一日长大了，说不准又如窦明霄一样，为着爵位对窦雪辞出手。
到那时，他为窦思远的老师，难保不被利用。
因此，还是远离的好，所以窦思远求了多次，他都不曾答应。
“小子学疏才浅，怎敢做思远少爷的老师，三太太折煞某了。”
说话间，老太太朝这边看过来。
瞧见康轩和窦明熙站在一处后，眸光猛得收紧。
恰逢此时，三太太说了一句，“呦，从前还不觉得，怎么康家哥儿和明熙丫头站在一处，竟像是亲兄妹一般。”
老太太的丫鬟知盈，明显感觉老太太身体微颤了下，忙扶着她。
“老祖宗，当心脚下。”
回去路上，老太太以想考究康轩的才学为名，将他叫进了马车里。
康轩不明所以，只觉得今儿老太太格外盯着他的脸看。
“康家哥儿今年多大了。”
“回老太太，小子今年二十有四。”
“怎么还未娶亲？”
老太太表面平和，衣袖下的手却在不停颤栗，康轩与窦明霄是同岁。
她当初怀疑过窦明霄的身世，可从前姚氏有孕，她是亲眼瞧过那肚子的，做不了假。
除非，姚氏的确生下一子，却被邹氏和老二换了！
提着娶亲一事，康轩顿了顿，才说，“家母原本为小子说定了亲事，只是后来女方家中父亲过世，她需守丧三年，暂且按下了。
后来…小子因一些事伤了腿…女方家中上门退亲。
小子亦不敢耽误旁人前程，至此婚事便耽搁下来。”
老太太恍惚想起，从前窦明霄打断了谁的腿，后来还被告上大理寺。
如今对上，眉心狠狠抽动几下，苦笑一声，冤孽啊…
半晌才说，“待你来日高中，不怕没有好人家，不急于一时。”
“老太太所言甚是，家母亦是这样打算。”
此后一路无话，老太太手心转动的佛珠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回去后，便叫知盈细细打听康轩的身世，势要查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姚氏的儿子。
——
城外
窦雪辞和大军走出城不久，前方路边竟跪着一排足有几十个女子。
为首的正是吕相宜和陶芳菲等人，孟君棠纱巾遮面，亦在人群中。
“那些是什么人，为何跪在路边？”
冯屠骑马行在窦雪辞身侧，疑惑道。
“民女等恭送将军，望将军凯旋！”
这声音聚在一起，撕裂长空，振奋人心。
窦雪辞自她们身旁经过，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右臂，拳头重重扣在左胸的护心镜上。
甲胄发出“铿”的一声沉响。
这是将军的还礼。
那些，都是女学被救出来的学子。
不在城中相送，应是怕窦雪辞遭人记恨。
毕竟为救她们出来，连大长公主都得罪了不少朝臣。
窦雪辞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长鸣，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铁蹄踏地，烟尘弥漫。
吕相宜等人这才站起身，望着那支军队融入远方腾起的黄沙中。
绣着凌厉白虎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直至消失。
“吕娘子，回去吧，将军会平安归来的。”
孟君棠目光坚定，昨夜窦雪辞曾见过她。
亲口所说，待她回京，定为孟家翻案，洗清冤屈。
所以孟君棠比谁都相信，窦雪辞一定会安然回来。
君子一诺，重若千斤，女子亦然！
半个月后
斥候来回，“将军，前方便是渭州府，今夜可要在此处安营扎寨。”
冯屠一听到了渭州府，笑道：“过了渭州府，便是河州，再往后就是云水城。将军，咱们马上就要抵达边关了！”
云水城后便是烬云关，窦雪辞亦十分高兴。
“好，今夜便在渭州府外安营！”
大军赶了半个月的路，众人听说即将抵达边关，均面露喜色。
待安顿好后，窦雪辞才看向渭州府方向，郭振风已经悄悄拿下渭州府内隐藏的盐矿。
五日前她收到传信，说第一批盐已经提炼出来。
“将军，喝口水。”
玉璇过来，递给窦雪辞一个水壶。
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房公子昨夜已经悄悄进入渭洲，和郭将军接上头了，将军今夜可要去见他们。”
“自然要去。”
她当初叫房锦羡拿着五千两银子离京，短短数月，房锦羡已经将本钱赚回，还额外送来一万两。
不必等到一年后，这笔钱已经翻倍。
窦雪辞便知房锦羡的确有几分本事，渭州府的盐开采出来。无论是分给城中百姓，还是销往各地，都少不了商人在其中周旋。
因此提前传信，叫他来此。
又说，“你去告诉霍将军，今夜子时，城楼下相见。”
“将军要让他分一杯羹？”
玉璇不解，问道。
窦雪辞却摇了摇头，“万事讲究个名正言顺，他出面比我们合适的多。”
玉璇不知霍景川的身份，所以有些疑惑。见窦雪辞并不解释，于是也不再追问。
篝火中跳跃的火苗映照在窦雪辞眼底，仿佛一潭深渊。
她当初叫郭振风带人提前到渭州府部署，便有占据此地的想法。
渭州府有盐矿是其一，其二这里离边关很近。
一旦起事，向后可顺势拿下河州府，云水城，烬云关三地。
彻底将边关四城，收入囊中。
届时，明面上高举先太子旗帜，天下人便不会有太大的抵触。
所以她才早早和霍景川摊牌，等的就是今日。
实际上，有郭振风等人坐镇，这四城，只会姓窦。
这一点，窦雪辞从未有过一丝动摇。
入夜，子时一到，霍景川出现在城楼下。
他身后还跟着叶翎和孔仲瑾，这些日子大军在前，叶翎和孔仲瑾一直隐藏在暗中跟随，窦雪辞亦见过他们几次。
霍景川对她并不设防，从未隐瞒暗中有先太子旧部跟着。
“窦将军，又见面了~”
叶翎摆了个自认潇洒的姿势，一如既往的骚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