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老熙抱着教案快步走进教室。
他习惯性地想将教案砸在讲台上，动作却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墙角新安装的摄像头，最终轻轻放下。
“都把闲书收起来！” 老熙的声音比平时更显沙哑，他清了清嗓子，“看看日历！今天已经是12月23号了！”
他在黑板上用力写下“学业水平考试”几个大字，粉笔敲得黑板“咚咚”作响。
“还觉得高考很远吗？我告诉你们，下个月就要会考了！”
他特意停顿，让这个消息在寂静的教室里沉淀，“别以为我们是文科班，就可以掉以轻心！物理、化学、生物，这几科必须给我全部通过！”
“这关系到你们能不能顺利拿到高中毕业证，也直接影响到后续的综合素质评价和某些大学的自主招生门槛！”
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哀鸣。
对于大多数早已将理科知识抛之脑后的文科生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叫什么叫！” 老熙厉声打断下面的骚动，“从今天起，到会考结束，所有体育、音乐、美术课，全部暂停！”
“时间匀给理科复习！晚自习延长半小时，重点攻坚物化生！”
他拿起一份名单：“这是根据你们期中考试成绩划出来的‘危险名单’，这些同学自己给我上点心！别给我找借口！”
“这次会考的通过率，直接关系到班级和我的考评！谁要是拖了后腿……”
他没说完，但严厉的眼神和墙上那个无声的摄像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熙开始分发厚厚的复习卷子，在无数双“电子眼”的注视下，高二最后一个冬天的冲刺，以一种无比现实和残酷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周三早读，物理老任突然推门而入，“同学们，临时调整，这两节早自习我来带大家，大家抓紧时间复习一下。”
底下顿时哀鸿遍野。
大家哀怨的收起语文书，小声嘟囔：“我古文默写还没背熟呢...”
老任听见了，扶着眼镜重重叹气：“顾此失彼啊！但会考迫在眉睫，理解万岁。”
化学摸底测验后，教室里气氛有点小压抑。
老杨拿着成绩单走进来：“有些同学思维转不过弯，电解质电离这种基础题错得离谱！”
他突然把教案拍在讲台上，震得粉笔灰飞扬：“刘雨涵！你电解池原理怎么都学不会？”
刘雨涵梗着脖子顶嘴：“老师，我是文科生！”
他抓起红色粉笔，在黑板写下“逆水行舟”四个大字，粉笔“啪”地折断：“会考不过关，你连当文科生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一次模拟考后，老熙把“危险名单”上的人叫到走廊。
在教室里面都可以听到他暴怒的声音：“知道你作文好，但评卷老师不会因为比喻句漂亮就给电解方程式加分。”
回来时，韩露眼睛通红但抱着化学笔记开始狂背。
这一周在理综试卷和文言文默写的撕扯中流过。
每当想放弃时，抬头总能看见摄像头红灯闪烁，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
而老熙在理科轰炸间隙突然抽查古文的身影，又让人恍惚想起我们原本是文科生。
唐欣悦在我书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考完试，我有惊喜给你。”
周六早晨，老熙宣布元旦放假安排时，目光却一直盯着“距会考9天”的倒计时牌。
当听到“12月30日下午至1月1日共三天假期”时，大家都沸腾起来。
“安静！”老熙敲着讲台“假期作业卷子会发到家长群，返校要收齐！”
底下顿时哀鸿遍野。
在这片混乱中，我的手在课桌下悄悄摸索，碰到唐欣悦冰凉的手指。
当我勾住她小指时，她笔尖在“氯气制备方程式”上顿出个墨点。
“今年快结束了。”我压低声音，拇指蹭过她虎口的位置。
“嗯。”
她反手扣住我的手指，掌心有细汗，“我今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乖乖了。”
讲台上老熙开始发元旦安全须知，我撕下便签纸写下：“我今年最幸运的事是拥有宝宝。”
30日下午放假时，黄永强拖着行李箱喊：“网吧开黑去不？”
我摆手示意不去，他看向正和沈思琪们告别的唐欣悦：“懂～”
她们几个走后，我牵起唐欣悦的手，避开喧闹的人流。
“明天打视频。”她跺着脚取暖，“十一点五十，我要成为今年最后一个和你说话的人。”
“好。”我拉高她羽绒服拉链，“我准备烟花给你看。”
“你妈妈他们……元旦回来吗？”她突然问，声音闷在围巾里。
我踢开脚边的碎冰：“她们说这几天生意好，正是赚钱的时候不回来。”
她停下脚步，把暖水袋不由分说按在我脸上。
“没事的乖乖，”她踮脚把我围巾往上扯了扯，“有我给你打视频跨年呢。”
“有宝宝在，我怎么会孤单。”我捏了捏她戴着毛线手套的手，指腹传来暖水袋残留的温度。
她低头笑起来，呼出的白气融进暮色里。
路边小吃摊的灯泡在寒风中摇晃，炸洋芋的香气混着辣椒面味道飘来。
“饿不饿？”我拉住她停在摊前，“阿姨，要一盒洋芋，两根烤肠。”
油锅滋啦作响，唐欣悦踮脚看阿姨撒辣椒粉：“多放折耳根！”
接过一次性餐盒时，她指尖不小心蹭到辣椒，慌得直吹气。
我笑着掰开竹签，递给她一根烤肠。
我们沿着围墙慢慢走。
她咬下烤肠尖时，芝士拉出细丝，慌忙用手去接。
我顺手用竹签插走她餐盒里最大块的洋芋。
“强盗！”
她佯装生气地撞过来，肩膀轻轻磕在我手臂上，餐盒里的洋芋跟着晃了晃。
我们笑闹着分吃完最后几块土豆，指尖都沾上了油渍和辣椒粉。
她忽然停下脚步，抬起手腕看表：“我们回学校吧，车应该快到了。”
她小跑向门卫室，拎起那个贴着皮卡丘贴纸的行李箱，拉杆展开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就送到这吧，”她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只露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快回家吧乖乖，外面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