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秦漠将那台伤痕累累的pdA，轻轻放在了苏曼面前的实验台上。
“能修好吗？”
整个方舟号的总指挥室内，落针可闻。
就在半小时前，秦漠率领的突击小队刚刚从c-7矿区狼狈撤回。那座废弃勘探站深处传来的警报声和雷达上密密麻麻的生命信号，让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战略性撤退。
面对未知的敌人，保存实力永远是第一准则。
而这台从骸骨手中得到的pdA，就是他们此行唯一的，也可能是最重要的战利品。
苏曼戴上护目镜，俯身仔细观察。
pdA的外壳布满了裂纹，屏幕几乎完全碎裂，只有边角还透着一丝微弱的、代表备用电源尚未耗尽的红光。
“情况很糟。”苏曼的声音冷静而专业，“物理损伤严重，主板可能已经变形。但刚才它能被激活，说明核心存储芯片大概率完好。给我点时间。”
她没有尝试去开机，那只会加速损毁。
她拿起一套精密得如同手术刀具的工具，灵巧的手指在破碎的外壳上飞速操作。几分钟后，后盖被无损拆开，露出了内部焦黑扭曲的电路板。
雷哥在一旁看得直咧嘴，这玩意儿在他看来已经是一坨废铁了。
但苏曼的目标根本不在这些受损的电路上。
她的镊子精准地探入一团起缓冲作用的凝胶之中，小心翼翼地夹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
这，才是这台pdA的“大脑”。
“红后，准备数据重建。”苏曼将芯片稳稳地放入了主控制台一个专用的数据接口中。
“收到，正在连接核心存储单元……”
主屏幕上，无数行由乱码和错误代码组成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刷过。
代表数据完整性的红色警报，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
“数据损毁率百分之九十三，大部分存储扇区无法读取。”红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意料之中。”苏曼的双手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别尝试直接读取，启动‘拼图’程序。将所有可读取的数据碎片提取出来，交由主机进行逻辑重组和逆向推演。”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数据恢复，而是近乎考古般的数字重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指挥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屏幕上的进度条，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龟速向前挪动着。
一小时，两小时……
当所有人都有些不耐烦时，进度条猛地向前跳了一大截。
“找到了！”苏曼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我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相对完整的数据块！是图形文件！”
她立刻下达指令。
指挥室中央的全息投影仪闪烁了一下，一幅巨大的、残缺不全的三维立体地图，凭空浮现在众人面前。
这正是秦漠在勘探站里惊鸿一瞥看到的那幅地图，但此刻，它要清晰和详尽了千百倍。
“我的天……”雷哥忍不住走上前，伸出手想去触摸那流动的光影，又缩了回来。
这幅地图展现的是一个无比宏大的地下世界，无数巨大的洞穴被复杂的通道连接，如同一座倒悬的无尽山脉。
但地图的大部分区域，都被标注为“未知”或者“数据损坏”的黑色阴影覆盖。
而在地图已探明区域的最中心，一座城市的轮廓，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雄伟的城市。
无数高耸入云的尖塔刺向洞穴的穹顶，密密麻麻的建筑群如同活物般层层叠叠，围绕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中央核心井。
苏曼将城市模型放大，一行鲜红的、充满了力量感的通用语标注，出现在城市上方。
熔炉城。
“根据地图上的比例尺测算……这座城市的规模，至少是末日降临前地球上任何一座超级都市的三倍以上。”苏曼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是震惊，也是兴奋。
“它……它的能源供应系统……是直接打穿了地壳，从地幔层汲取能量！这……这是一个完全自给自足的地下文明！”
雷哥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再次被刷新了上限。
如果说方舟号是一个移动的堡垒，那这座熔炉城，就是一个固定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钢铁王国。
秦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座城市的模型，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资源、技术、人口……
这座城市，代表着一种可能。一种能让他彻底摆脱当前这种四处流浪、不断拾荒的生存模式，真正建立一个稳固文明的可能。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秦漠沉声问道。
苏曼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划，代表他们位置的蓝色光点，出现在地图的边缘区域。
她尝试着规划出一条通往熔炉城的路线。
“找到了。pdA里有几条预设的航行路线，应该是勘探站的运输队留下的。最快的一条……”
苏曼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指着地图，那条由蓝色光点组成的路线，在通往熔炉城的半途中，必须穿过一片巨大而漆黑的区域。
那片区域的数据同样残缺不全，但一个用血色字体标注的、令人不安的地名，悬浮其上。
骸骨矿洞。
而在地名的下方，还有一行不断闪烁的、最高等级的警告。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不稳定的坏死能量场。地质结构极不稳定。极度生物危险。路线评级：致命。】
“骸骨矿洞……”雷哥重复着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冒了上来，“听着就不像什么好地方。”
“不止是不好。”苏曼调出了另一个刚刚被修复的文本文件碎片。
那似乎是一份日志。
“……日志448。又一支运输队失联了。信号在他们进入骸骨矿洞的瞬间就彻底中断，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和一阵……一阵清晰的‘咔哒’声。就像有人把无数小石子放在铁盒子里疯狂摇晃。”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支队伍了。监督官简直疯了，还在不停地派人走那条路。我们必须找到绕开骸骨矿洞的方法，必须……”
日志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指挥室内一片寂静。
那段文字中描述的“咔哒声”，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熔炉城，是天堂般的诱惑。
骸骨矿洞，是地狱般的拦路虎。
“看来……是条死路了。”雷哥泄了口气，摊手道，“这么邪门的地方，我们总不能硬闯吧？”
“不。”
秦漠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他看着全息地图，目光从骸-骨矿洞，移到了那座辉煌的熔炉城之上。
“这不是死路。这是我们唯一的路。”
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核心团队。
“躲藏在这个洞穴里，靠着改造方舟号，能让我们安逸一时，但安逸不了一世。这个地下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也比我们想象的要危险。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根基。”
“那座城市，就是我们的根基。”
“可那鬼地方……”雷哥还想说什么。
“任何值得拥有的东西，都有代价。”秦漠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我们不会贸然闯进去。但这个目标，必须拿下。”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苏曼身上。
“这个pdA，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吧？”
苏曼点点头，脸上的兴奋再次压过了疲惫。
“没错。地图和日志只是最外层的、最容易恢复的数据。在它的核心存储区，还有一座巨大的、被军用级算法加密的数据山。里面是……是这个勘探站背后，一个名为‘天星生物集团’的所有人事档案、项目日志和内部通讯记录。”
“破解它需要多久？”
“不知道。”苏曼摇了摇头，“但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和计算力，就一定能把它挖出来！”
“很好。”秦漠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最高优先级任务。”
“我要知道，天星生物集团是什么。我要知道，骸骨矿洞里的‘咔哒’声，到底是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秦漠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片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熔炉城模型上。
“其他人，也别闲着。”
“全面加速方舟号的改造。我们的下一次远征，将是前所未有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