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启动它！给我……钻穿这个世界！”
秦漠的怒吼，通过即将失灵的通讯器，化作最后的指令，回荡在死寂的舰桥和一片狼藉的工坊之中。
坠落！
无尽的坠落！
承载着最后希望的方舟号，已经彻底脱离了立足点，像一块被投入炼钢炉的废铁，向着下方那片喷涌着地心之火的无尽深渊，笔直地坠去！
失重感攫住了每一个人，绝望的尖叫声被死死地压在喉咙里。
完了。
所有人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然而，苏曼没有尖叫，也没有绝望。
在听到秦漠命令的瞬间，她那双因为极度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最后的光芒。
她的手指，已经因为过载的操作而微微痉挛，但此刻却稳定得像岩石。
她的面前，主控制台上，一个刚刚由她强行编写的、红色的、代表着最高风险的虚拟按钮，正在疯狂闪烁。
“阴阳破界钻……强制启动！”
苏曼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个按钮重重地按了下去！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方舟号车头那根刚刚成型，表面还流淌着混沌灰色光纹的全新钻头，骤然一震。
那片深邃的灰色，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射出光束，或是爆发出能量。
它……收缩了。
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能量，在一瞬间向着钻头中心那一个点坍缩。
紧接着，一片绝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感知的“无”，以钻头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那不再是灰色，而是一种虚无。
钻头本身的外形没有改变，但它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擦除了一块，形成了一个绝对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领域。
“能量反应……消失了？”舰桥中，一名负责监测的船员看着全黑的屏幕，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呓语。
所有仪器，在接触到那片“虚无”的瞬间，全部失灵。
它就像一个宇宙中的黑洞，不反射，不辐射，只吞噬。
方舟号的坠落速度越来越快，下方的地心之火已经近在咫尺，那足以熔化一切的恐怖高温，已经让船体外壳开始发出红光。
“红后！”秦漠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却在每个人的灵魂中炸响，“所有推进器，转向下方！全功率喷射！给我加速！”
这个命令，让舰桥内所有劫后余生的人，大脑瞬间宕机。
加速？
朝着地狱加速？
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执行命令！”雷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不懂什么原理，但他无条件相信秦漠。他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驾驶员，亲自将推进器的操控杆，一拉到底！
轰！
方舟号尾部的数十个推进器，喷射出蓝色的等离子火焰，不再是向上挣扎，而是如同自杀般，推着整个方舟号，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速度，狠狠地撞向了深渊之底那片坚硬的、厚度未知的岩层！
也就在这一刻，那根被“虚无”包裹的阴阳破界钻，终于接触到了岩石。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剧烈摩擦的火花。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坚不可摧、连君主级生物都无法轻易撼动的地壳岩层，在接触到钻头“虚无”领域的瞬间，就那么……消失了。
不是被粉碎，不是被熔化，而是如同被画笔从画布上抹去一般，凭空消失，连一个粒子都没有留下。
方舟号，这艘巨大的钢铁堡垒，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姿态，悄无声息地、平滑无比地，一头扎进了大地深处。
在它身后，只留下一个截面光滑如镜的、深不见底的圆形隧道。
地热洞穴中，那头刚刚还在为秦漠提供力量的熔岩地心蜥，庞大的身躯僵在了原地。
它那双如同太阳般的巨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惊骇”的情绪。
它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铁罐头，没有向上逃跑，反而一头扎进了它都无法涉足的地壳深处。
那是什么力量？
无视物质，湮灭法则？
“疯子……一群疯子……”它那浩瀚的意志，第一次产生了波动。
而此刻，方舟号内部，是另一番景象。
“地质扫描仪失效！压力传感器失效！温度传感器失效！”
“我们……我们在哪里？”
“速度……速度无法计算！我们还在下坠！”
舰桥内，一片混乱。
舷窗外，不再是翻腾的岩浆，而是一片绝对的黑暗。
只有在主屏幕上，红后通过备用系统调出的、根据方舟号自身位移计算出的模拟图像，显示着他们此刻正在经历何等疯狂的一幕。
他们正在以每秒数千米的速度，垂直穿透整个星球的地壳！
屏幕的侧边，模拟的地层剖面图飞速向上滚动。
花岗岩层、玄武岩层、高密度矿石层、未知晶体层……
这些需要最先进的工业钻头耗费数年才能钻探一层的东西，在阴阳破界钻面前，脆弱得如同泡沫。
十分钟。
仅仅十分钟，他们已经穿透了上万公里的地层，抵达了一个连地心蜥都未曾涉足的、星球的未知深处！
船体的震动开始加剧。
“警告！侦测到超高强度能量力场！正在干扰钻头稳定性！”红后的声音传来。
“是地核的引力场和能量场！”苏曼脸色苍白地喊道，“我们太深了！再这样下去，钻头也会被星球本身的法则压垮！”
秦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他能感觉到，一股比熔岩地心蜥、比冰河利维坦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恐怖的意志，正在苏醒。
它就像一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巨人，被一只钻进耳朵里的蚊子给惊动了。
它还没有完全醒来，仅仅是翻了个身，所带来的法则波动，就足以让阴阳破界钻这件传说级武器感到吃力。
“就是现在！”秦漠眼中寒光一闪，“红后！所有推进器，九十度转向！给我横着钻出去！”
他赌对了！
这个世界的地壳之下，并非全是实心。
而是像一个巨大的蜂巢，充满了无数个彼此隔绝的、巨大的地下空洞世界！
他们只要能从这个“蜂巢”的墙壁，钻到另一个“蜂巢”的房间里，就能摆脱那正在苏醒的恐怖意志！
轰！
方舟号在狭窄的隧道内，完成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机动。
整艘船如同漂移的赛车，猛地横了过来，车头的钻头对准了隧道的侧壁，再次一头扎了进去！
也就在他们脱离主隧道的瞬间——
一声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咆哮”，从星球的最核心处，轰然炸响！
这咆哮没有声音，却直接作用于每一个存在的灵魂之上！
舰桥内，除了秦漠之外的所有人，无论是雷哥这样的强化者，还是苏曼这样的普通人，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一声闷哼，七窍中渗出了鲜血，瞬间昏死过去！
就连红后的人工智能核心，都出现了大量的乱码，所有屏幕同时闪烁，陷入了半瘫痪状态！
只有秦漠，凭借着远超常人的神魂力量，以及那股在无数次生死之间磨砺出的钢铁意志，硬生生地扛住了这记灵魂冲击！
饶是如此，他的大脑也像被一柄万吨巨锤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控制台上。
他能“看”到，在那遥远的地心，一双无法形容其万一的、由纯粹的法则与意志构成的“眼睛”，缓缓睁开，投来了漠然的一瞥。
仅仅是一瞥，就让秦漠感受到了自己如同一粒尘埃般的渺小。
那是星球的意志！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
轰隆！
方舟号猛地一震，穿过了最后一层岩壁。
所有的震动和压力，在这一刻，尽数消失。
他们成功了！
钻头表面的“虚无”领域，如同耗尽了能量，悄然褪去，露出了那根通体漆黑、布满神秘纹路的钻头本体。
它毫发无伤，却也陷入了沉寂。
方舟号的推进器自动关闭，静静地悬浮在一片全新的、未知的空间之中。
秦漠强忍着灵魂传来的剧痛，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舷窗之外。
这是一个比之前的地热洞穴还要庞大百倍的巨大空间。
没有太阳，穹顶之上却悬挂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水晶簇，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地面上，是广袤的、散发着生命气息的原始森林和奔腾的地下河流。
空气中，充满了浓郁到近乎实质的、一种从未见过的奇异能量。
他们，闯入了一个全新的、生机勃勃的地下世界。
“咳咳……”雷哥第一个悠悠转醒，他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心有余悸地问道：“老大……我们……活下来了？”
秦漠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猛地绷紧，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因为，那股来自地心的恐怖意志，虽然没有再发出咆哮，但它的余波，却跨越了无尽的距离，精准地锁定在方舟号上，在每一个刚刚苏醒的人的灵魂深处，缓缓凝聚成了几个冰冷、漠然，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字眼。
“谁……敢……唤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