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远处传来惊雷般的巨响。李自成的红夷大炮终于开火,浑圆的铁弹如流星般划破长空,重重砸在城墙上。砖石崩裂的轰鸣声中,城墙垛口轰然坍塌,数名兵卒被气浪掀飞,凌空划出猩红的弧线。陈永福踉跄着扶住歪斜的旗杆,待站稳身形时,只见城墙已被轰出丈许宽的豁口。
“布防!布防!” 他挥刀斩断一架刚搭上城头的云梯,铁刃与木梯相撞迸出火星。布政使赵建举带着家丁冲上城墙,白发在风中凌乱:“陈总兵,我将库银尽数熔成铁汁!” 滚烫的银汁自城上倾泻而下,在敌群中腾起阵阵白烟,惨叫声中,却仍有无数双手扒着城墙砖石向上攀爬。
按察使毛文炳的官袍早已被血浸透,手中断剑豁口参差。他独战三名农民军,剑刃刺入敌人胸膛的同时,长枪也刺穿了他的肩胛。“流寇!妄想踏破太原!”
暮色四合时,城墙上下尸骸枕藉,血水混着雪水顺着箭孔汩汩流出。李自成扔下鼓槌,望着城头摇曳的 “明” 字残旗,长叹一声:“鸣金。”
中军大帐内,牛油烛火摇曳不定。众将灰头土脸地抱拳请罪:“陛下,我等……”
“不必自责。” 李自成揉着手腕道,“平逆军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今日一战,倒让朕瞧出些端倪 —— 他们的开花弹不过百响,火炮发射不足二十次,火铳齐射的密度也大不如前。”
宋献策展开染血的舆图,指尖点在南门标记上:“臣估算,陈永福手中的火器怕是十不存一。或许正如牛先生所言,若按平逆军往日打法,我军今日根本近不得城墙。”
牛金星抚须冷笑:“南门乃重中之重,火器却如此匮乏,定是蔡懋德那老匹夫执意分兵各门所致。”
李自成突然压低声音:“城里那边……”
宋献策警惕地扫视四周,压低嗓音:“已传讯约定。蔡懋德一心均衡兵力,却不知此举正中下怀。只是现在陈永福分兵后,他也目前没有机会……”
“哼,小人行径。” 李自成啐了一口,却又眯起眼睛,“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蔡懋德自以为稳妥,却亲手拆了自己的城墙。” 他望向帐外如血的残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明日此时,太原城必插‘顺’字大旗。”
看着李自成的大军退后,陈永福才一屁股坐在血水之中,亲卫忙去掺扶起他道“大人。”
陈永福依靠在垛口边道“快些修复城墙,让蔡大人发动百姓来。”
是夜,太原城沉浸在浓稠如墨的黑暗中,唯有南门处还跳动着零星的火光。寒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城墙,将民工们急促的喘息声与石锤敲击砖石的 “砰砰” 声,一同裹挟进沉沉夜幕。与南门的热火朝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东北门一带死寂得如同坟场,唯有巡逻士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城头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垛口的寒鸦。
东门守将王霄裹紧披风,在城楼上来回踱步。白日里的平静让他心中不安,姜镶那老贼自始至终没给他派发任何军务,只是让麾下士卒在城下营帐休整。
他摩挲着腰间佩剑,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窥视,于是悄悄安排了几名亲信留守城楼,自己则和衣躺在营帐中假寐。
丑时三刻,更鼓沉闷的声响划破寂静。王霄猛地睁眼 —— 他听见了金属相击的轻响!那声音细微得如同毒蛇吐信,却在他耳中炸响。
他翻身而起,顺手抽出枕边长剑,寒光映出他警惕的面容。还未等他冲出营帐,外面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营帐门帘被猛地掀开,数十名手持火把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
“尔等是何人!” 王霄怒吼一声,剑光出鞘,在火把的映照下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火焰将闯入者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他定睛一看,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 为首之人竟是姜镶!只见这位大同总兵身着簇新的锦袍,腰间玉带在火光中泛着冷光,身后跟着的亲兵们个个眼神凶狠,刀刃上还滴着鲜血。
姜镶慢条斯理地抚过腰间玉佩,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王副将,本大人令你等放下武器。”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王霄眯起眼睛,剑尖直指姜镶:“你意欲为何?” 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他早该料到,姜镶整日悠闲的模样,怎会是真心守城!
“王副将,你莫非没有脑子?” 姜镶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营帐中回荡,透着说不出的嘲讽,“陛下有旨,只要尔等放下武器,城破之日,定有重赏。” 他故意将 “陛下” 二字咬得极重,眼中满是得意。
“陛下?我只知道陛下如今在北京城里!” 王霄怒极反笑,剑尖微微颤抖,“不曾想大同总兵居然投降了!好个识时务的俊杰!” 他的话语中满是讥讽,心中却涌起无尽的悲凉 —— 太原城的东门,竟要毁在这叛徒手中!
姜镶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我也不想大动干戈,既然你这么不识趣,那也休怪我无情了,来人,拿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四周的士兵如饿狼般扑来,寒光闪闪的兵刃将王霄团团围住。
王霄被铁链拽倒在地的瞬间,眼睁睁看着厚重的东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寒风裹挟着城外流贼的呼号灌进营地,千余名平逆军将士被姜镶的叛军团团围困,如待宰羔羊。他脖颈青筋暴起,铁链在砖石上拖出刺耳声响:“逆贼,尔敢!”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力,用肩膀撞向身旁看守的士卒。那士卒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后退,手中长矛当啷落地。
王霄趁机翻身跃起,拾起长矛横扫,瞬间扫倒两人。“贼子,敢尔!” 他的怒吼点燃了困守将士的血性,原本瑟缩的平逆军如困兽出笼,抄起身边能找到的兵刃,朝着叛兵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