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天际刚泛起一层鱼肚白,混合着淡淡的、如同少女腮红般的橘粉色彩。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寒意和一种万物待兴的宁静。苏哲的座驾,一辆线条流畅、色泽沉稳的黑色轿车,如同暗夜中滑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被高大法国梧桐环绕的水木园。
这与他去cbd上班的感觉截然不同。没有玻璃幕墙的冰冷反射,没有匆忙赶路的西装革履的人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润在书香与历史沉淀中的静谧。道路两旁是历经风霜的砖石建筑,晨光透过依旧茂密的梧桐叶,在干净的路面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偶尔有穿着运动服晨跑的学生擦身而过,带来一阵充满活力的微风;也能看到一些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提着豆浆油条,慢悠悠地踱着步,享受着退休后的安逸晨光。
苏哲坐在后座,没有像往常一样审阅平板电脑上的财经简报。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这熟悉又带着崭新意义的景象。这里是他父亲和继母工作生活的地方,也是他与黄亦玫爱情开始和一度中断的地方。如今,他再次驶入这里,心境却已是沧海桑田。过去,这里或许带着一丝家庭关系的疏离和那段无疾而终恋情的隐痛;而现在,这里是他心爱之人成长的地方,是他即将迎接她、开启他们共同新一天的地方。每一个熟悉的转角,每一栋沉默的建筑,似乎都因为亦玫的存在,而被赋予了温柔的色彩。
他今天特意穿得比平时休闲一些,一件质感极佳的深蓝色羊绒衫,外面是剪裁合体的卡其色风衣,少了些许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与温和,更契合这座学府的气质。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六点四十五分。他计算得很精准,既不会让她等太久,也不会过早打扰她可能还在进行的洗漱收拾。
车子在黄亦玫家所在的家属楼附近缓缓停下。这里不便久停,苏哲让司机在稍远些的岔路口等候,自己则下了车。清晨的凉意瞬间包裹了他,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感觉肺腑都为之一清。
他没有靠在车边,也没有催促。只是身姿挺拔地站在那棵熟悉的、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槐树下,目光沉静地望向那个熟悉的单元门口。他的身影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有些朦胧,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静的期待。偶尔有早起的邻居路过,认出他来,都会投来惊讶而善意的目光。苏哲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态度从容,没有丝毫的不耐或尴尬。他在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向这个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宣告他的回归和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校园广播里开始传来悠扬的晨间音乐,更多的窗户亮起了灯。苏哲的心,也随着那逐渐明亮起来的天光,变得越来越柔软,越来越充盈。他想起了多年前,他也曾这样等在楼下,那时的心情是年轻人热恋时炽热而焦灼的期盼;而此刻,他的心情是历经千帆后,一种沉稳的、笃定的、细水长流的温暖守候。
六点五十分刚过,苏哲的目光瞬间聚焦。
黄亦玫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燕麦色的宽松针织衫,搭配着深色的牛仔裤和一双舒适的低跟短靴,肩上挎着一个足够容纳笔记本电脑和资料的大托特包。晨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清新动人的侧影,未施粉黛的脸庞干净通透,因为刚刚下楼,脸颊还带着一丝自然的红晕,像初绽的海棠。她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边,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
在看到槐树下那个熟悉身影的瞬间,她的眼睛倏地亮了,如同瞬间被点亮的星辰。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那笑容自然而灿烂,带着惊喜和显而易见的甜蜜。她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他面前。
“等很久了吗?”她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软糯,仰头看着他,眼里仿佛有细碎的星光在跳跃。
苏哲看着她因为小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眼眸,心中那片柔软的角落被彻底填满。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接过她肩上那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托特包,动作流畅而体贴。
“没有,刚到。”他低声回答,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流连,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他注意到她鼻尖被凉风吹得有点微红,便伸出手,用温热的掌心轻轻捂了捂她的鼻尖,动作亲昵而自然,“冷吗?”
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和那毫不掩饰的关心,让黄亦玫的脸更热了,心里像打翻了蜜罐。她摇了摇头,笑容甜蜜:“不冷。看到你就不冷了。”
很俗套的情话,但在这样的清晨,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带着无比的真诚和动人力量。苏哲的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他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微微带向自己,用身体为她挡住从侧面吹来的凉风。
“走吧,车上暖和。”他柔声道。
两人并肩朝着车子停靠的方向走去。苏哲一手提着她的包,一手始终护在她的身侧。清晨的水木园,见证了无数博学鸿儒的脚步,此刻也见证着这对历经波折的恋人,这平凡却充满温情的瞬间。有骑着自行车的学生从旁边经过,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这对外形出众、氛围温馨的男女。
走到车边,苏哲依旧亲自为她拉开车门,护着她的头顶让她坐进去,然后才将包放在她身侧,自己从另一侧上车。
车内果然温暖如春,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雪松香气。司机显然早已调整好了温度。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静谧的校园,开始汇入早高峰逐渐密集的车流。
“吃早餐了吗?”苏哲侧过头问她。
“还没呢,起来晚了点,想着去公司楼下随便买点。”黄亦玫老实地回答,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
苏哲似乎早有预料。他从前排座椅的置物袋里拿出一个保温袋,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质餐盒。他将其放在两人之间的座位上,打开盒盖。
黄亦玫好奇地探头看去,眼睛顿时一亮。
餐盒里分格摆放着几样精致小巧的点心:晶莹剔透的虾饺,皮薄馅足;金黄诱人的蟹黄烧卖,顶端点缀着橘红色的蟹籽;还有两个做得像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奶黄包,旁边甚至还有一小格切好的、水灵灵的水果。
“这是……‘御香斋’的早茶点心?”黄亦玫惊喜地叫出声。这是他们以前约会时,她最喜欢的一家广式早茶店,以前总要排很久的队才能吃到。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还一大早就让人买好,用保温盒装着。
“嗯,”苏哲看着她惊喜的样子,眼中满是笑意,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她手里,“趁热吃。知道你早上容易赶时间,以后我接你,就在车上吃,免得你饿着肚子工作。”
黄亦玫接过筷子,夹起一个虾饺放入口中。熟悉的美味在舌尖绽放,温热鲜香。但比这味道更让她感动的,是他这份不动声色、却细致入微的体贴。他不是简单地完成“接送”这个任务,而是将她的习惯、她的喜好、她的舒适度,都周全地考虑了进去。
她小口吃着点心,心里被巨大的幸福感充斥着。车厢内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安宁温馨的氛围。窗外是拥堵的车流和喧嚣的都市晨曲,窗内却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安静而甜蜜的小世界。
苏哲没有打扰她吃东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偶尔递上纸巾或拧开一瓶温热的豆浆递给她。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仿佛欣赏她吃饭,也是一件极其重要且享受的事情。
“你吃过了吗?”黄亦玫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问他。
“我吃过了。”苏哲点点头,“看着你吃就好。”
黄亦玫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夹起一个小兔子奶黄包,递到他嘴边:“这个给你,太可爱了,我舍不得吃。”
苏哲愣了一下,看着她眼中狡黠而温柔的笑意,顺从地低头,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甜腻的奶黄馅在口中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这种亲昵的、带着生活烟火气的互动,比他签下上亿的合同,更让他感到满足和愉悦。
吃完早餐,黄亦玫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苏哲将餐盒收拾好,又递给她一张湿巾。
车子在早高峰的车流中缓慢而平稳地前行。黄亦玫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这一天的工作都因为这样一个美好的开始,而充满了动力。
“晚上,”苏哲再次开口,打破了静谧,“想回家吃,还是我们出去吃?或者……回小院,我试试看能不能复刻一下当年我们做的、那盘半生不熟的番茄炒蛋?”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黄亦玫被他的话逗乐了,想起当年那盘堪称“灾难”的菜,两人相视而笑。
“回小院吧,”她笑着说,“这次我来掌勺,让你尝尝真正能下咽的番茄炒蛋。”
“好,那我负责买菜和洗碗。”苏哲从善如流,眼神里充满了对晚上那个小小约定的期待。
他们就这样,在上班的路上,轻松地规划着晚餐,讨论着周末可以去哪里看一个新的艺术展,或者就窝在小院里看书晒太阳。这些简单琐碎的日常对话,对于曾经分离的他们来说,每一个字都透着失而复得的珍贵。
当车子终于停在黄亦玫公司楼下时,比她自己平时上班到达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苏哲依旧先下车,为她打开车门,伸出手。
黄亦玫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下车,站在他面前。晨光此刻已经变得明亮而透彻,毫无保留地洒在两人身上。
“我上去了。”她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舍。
“嗯。”苏哲应着,抬手,再次帮她理了理其实已经很整齐的衣领,动作温柔而自然,“好好工作,别太累。”
“你也是。”黄亦玫点点头。
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这个吻,不带情欲,只有珍惜、鼓励和告别。在人来人往的公司楼下,这个举动显得格外坦荡而深情。
黄亦玫的脸微微泛红,心中却甜得如同浸满了蜜糖。她看着他坐回车里,车子缓缓驶离,直到汇入车流看不见,才转身,带着满身的暖意和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步伐轻快地走进了办公楼。
这个清晨,从水木园静谧的梧桐道,到都市清晨拥堵的车流,再到公司楼下那个温柔的额吻,每一个瞬间,都被苏哲用耐心、体贴和爱意,精心编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将黄亦玫稳稳地托在其中。陪伴并非仅仅将对方的需求和感受,更是是时间的付出,融入到自己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而这,仅仅是他承诺给她的、充满烟火气和坚定爱意的未来的,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开始。
清晨八点三十分,哲略资本位于cbd核心区的顶层办公室,已经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之中。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刚刚苏醒,车流如同逐渐加速的血管,而室内,却已然是一派高效、冷静的运行状态。空气净化器发出几不可闻的低鸣,空气中弥漫着研磨咖啡的醇香和一种属于数字与资本的、无机质的清冷气息。
苏哲坐在那张宽大、线条极简的黑胡桃木办公桌后,身上穿着熨帖的定制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他正专注地盯着面前并排摆放的三块显示器,屏幕上跳跃着全球资本市场的实时数据、复杂的K线图以及待审阅的收购案条款。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偶尔会用触控笔在平板电脑上做出精准的批注,眼神锐利,神情是全然投入的专注。这是属于“苏总”的状态——敏锐、高效、不容丝毫差错,是这架庞大资本机器的核心引擎。
九点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苏哲头也未抬,声音冷静。
他的助理,一位年约三十五六、穿着得体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女性——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台超薄笔记本和一份打印好的日程表,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苏总,早。这是您今天以及本周的初步行程安排,需要您过目确认。”助理将日程表放在苏哲办公桌的空处,声音清晰平稳,“上午九点半,与美国KKR团队的视频会议,讨论跨境并购基金的细节;十一点,听取生物科技项目组的季度汇报;下午一点半,与证监会的非正式沟通会;三点,内部投决会,审议华东新能源项目;四点十分,接受《财经》杂志的专访;晚上七点,德国商会主办的慈善晚宴,您需要致辞。”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几乎将每一分钟都填满了与资本、项目、谈判、应酬相关的事务。这是苏哲过去数年的常态,他的时间被精确切割,服务于他的商业帝国和不断扩张的影响力。
苏哲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那份密密麻麻的日程表上。他看得很快,修长的手指顺着时间线向下滑动,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过去的他,会在这份日程表上再做加法,挖掘出更多可以利用的碎片时间。但今天,他的目光在那些紧密排列的条目间穿梭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黄亦玫在阳光下带着期待的眼神,后海小院里温暖的灯光,以及她靠在自己肩上时那全然信赖的松弛感。
助理敏锐地捕捉到了老板那一瞬间的凝滞和与往常不同的审视目光。她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催促。
片刻后,苏哲抬起眼,看向助理,目光已然恢复了平时的清明与决断,但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这位经验丰富、见惯风浪的首席助理,几乎难以维持脸上的平静。
“助理,”苏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从今天起,对我未来的工作时间安排,进行调整。”
助理心中微凛,立刻应道:“您请吩咐。”她迅速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苏哲的身体向后,靠在高背椅的椅背上,双手交叉随意地放在身前,姿态是放松的,但眼神却带着决策时的绝对权威。
“原则是:压缩、精简、授权。”他吐出三个关键词,语速平稳,“第一,非核心、非战略决策性的会议,尽量压缩时间,或者由相应的副总裁代为出席。需要我亲自出席的,严格控制时长,提前设定议题和时间节点。”
“第二,晚上的商业应酬,除非是涉及政府高层或极其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否则一律推掉。包括今晚的德国商会晚宴,你找个妥当的理由,替我婉拒。”
助理快速记录着,笔下不停,心中却已掀起波澜。晚上的商业宴请,尤其是这类带有社交和公关性质的场合,一直是苏哲构建和维护其商业人脉的重要途径之一。如此大规模地削减,几乎是前所未有。
苏哲没有理会助理内心的震动,继续下达指令,语气没有丝毫犹豫:“第三,周末原则上不安排任何商业活动。除非遇到极端紧急、关乎公司重大利益的突发事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沐浴在晨光中的城市轮廓,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与这冷硬办公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柔,但当他转回视线时,目光已再次变得冷静而务实。
“我需要确保,”他清晰地补充道,“在每个工作日,最晚七点之前能够结束所有工作。并且,保证每周至少有两个完整的晚上,以及周末的时间,是完全不受工作干扰的。”
这番话,彻底坐实了助理心中的猜测。这绝非普通的效率优化或工作方式的调整,这分明是……要将大量的、固定的个人时间,硬生生地从这架高速运转的资本机器中剥离出来。而目的,不言而喻。
助理跟随苏哲多年,从华尔街到帝都,见证过他无数个废寝忘食、以办公室为家的日夜。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工作对于苏哲而言,不仅仅是事业和野心,更曾是一种近乎自我惩罚般的麻痹和逃避。如今,这样的转变,只能指向一个原因——那个重新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叫黄亦玫的女人。
她迅速收敛心神,专业的素养让她立刻开始思考如何执行:“明白,苏总。我会立刻重新梳理您的日程,与各位副总裁协调,将可下放的权限和会议进行转移。对于必须由您亲自处理的事务,我会优化流程,确保效率。”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谨慎地问道,“关于时间调整的原因,如果需要向外界或合作方解释……”
“不需要特别解释。”苏哲打断她,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哲略资本已经过了需要我事事亲力亲为、靠透支个人时间去换取资源的阶段。提升管理层效能,本就是我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之一。至于我的私人时间,”他抬眼看向助理,目光深邃,“我自有重要的安排。”
“重要的安排”。助理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已然完全明白。她不再多问,利落地点头:“好的,苏总。我马上处理。调整后的日程,会在中午前发送给您确认。”
“嗯。”苏哲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回到了电脑屏幕上,仿佛刚才那个足以改变他未来生活节奏的重大决定,不过是日常工作中一个普通的指令。“出去忙吧。”
助理恭敬地应了一声,拿着笔记本,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苏哲却没有立刻继续之前的工作,他转动座椅,面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天空湛蓝,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在这片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上,充满了生机与力量。
他靠在椅背上,缓缓吁出一口气。做出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并非一时冲动。在华尔街挣扎上位时,他曾经以为永无止境的忙碌和更高的成就,是填补内心空洞、证明自身价值的唯一途径。但直到重新拥黄亦玫入怀,直到感受到那份失而复得的温暖与踏实,他才真正明白,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庞大的资本,终究只是工具和过程,而非人生的目的。
他渴望的,是能和她一起在傍晚的后海散步,是能准时接她下班,看她笑着走向自己,是能在周末的清晨,一起在小院的石榴树下吃一顿悠闲的早餐,是能参与她策展工作的点点滴滴,分享她的喜悦与烦恼……这些看似平凡琐碎的日常,才是他如今最想牢牢握在手中的、真实的幸福。
这需要时间。而时间,是他曾经最吝啬、分配最不均的资源。现在,他决心重新分配它。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投资部总裁的线路,言简意赅地告知对方,今后的投决会,除非是超过五亿美金级别的项目,否则由投资决策委员会投票裁定,无需他此次亲自主持。他又联系了公关部,要求他们将他的媒体曝光度降低百分之三十,非必要不安排专访。
一系列指令清晰、高效地发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他并非要放弃他的商业王国,而是选择了一种更聪明、更可持续,同时也更能兼顾个人生活的方式来掌控它。他将更多的权力和责任下放给被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值得信赖的核心团队,这本身也是一种管理和信任的升级。
处理完这些,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上午的视频会议上。他的思维依旧敏捷,决策依然果断,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但在会议间隙,他会不由自主地瞥一眼手机,屏幕上是他和亦玫在后海小院门口的合影,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短暂的走神,不仅没有影响他的效率,反而像一剂温柔的缓冲剂,让他始终保持着一份内在的从容与平和。
中午时分,助理准时发送了调整后的本周日程表。苏哲仔细审阅着。原本密密麻麻的晚间应酬几乎被清空,周末也变成了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空白。几个重要的会议被压缩了时间,一些可参加可不参加的活动被直接剔除。整张日程表看起来,虽然核心工作依旧紧凑,但却不再像过去那样令人窒息,留下了可供呼吸和陪伴的空间。
他满意地回复了“确认”。
放下手机,他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走到窗前。楼下街道的车流依旧穿梭不息,但他的心境却与往日截然不同。过去,他站在这里,俯瞰这座城市,心中充满了征服的欲望和永不停歇的驱动力。而现在,他的心中更多了一份柔软的牵挂和对平凡温暖的期待。
他知道,这样的调整或许会引来一些外界的猜测甚至非议,但他毫不在意。到了他这个位置和阶段,拥有选择如何生活的权利,本身就是实力的一种象征。他奋斗半生,不就是为了最终能够自由地选择与谁共度时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