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小时的越洋飞行,舷窗外是永恒不变的云海与偶尔显现的、冰冷的地球轮廓。苏哲靠在头等舱宽大的座椅里,闭着眼,却毫无睡意。引擎的轰鸣声无法掩盖他脑海中翻腾的思绪。
怒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后,理智和懊悔便如同尖锐的礁石,赤裸裸地显露出来。他一遍遍回想着自己与黄亦玫的最后一次联系,那场因猜忌和疲惫而引发的争执,以及自己最终那幼稚而冷酷的、不告而别的行为。
“查岗”?他何时变得如此狭隘?
一言不发地离开?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这是最懦弱的逃避!
他想起黄亦玫那双总是盛满热情和信任的眼睛,想起她在机场奔向他时的雀跃,想起她为他编织围巾时的笨拙与认真……而他自己,又做了什么?用沉默和逃离来回应她的期待和委屈?
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感攫住了他。他怎么能这样对她?那个他口口声声说爱着的女孩?
当飞机在某个国际机场中转,他站在偌大的候机厅里,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前往世界各地的航班信息时,一个冲动而坚定的念头猛地击中了他——他不能就这样回纽约。他不能把这样一个烂摊子,和一颗被他伤透的心,丢在太平洋彼岸。
几乎没有犹豫,他大步走向售票柜台,退掉了飞往纽约的机票,重新购买了一张最快返回帝都的航班。
这一次,不再是惊喜,而是赎罪。
帝都,夏美院。
黄亦玫正坐在画室里,对着画布发呆。调色盘上的颜料干涸结块,她也无心打理。2天过去了,苏哲依旧音讯全无。那股被不告而别的愤怒依然在她胸腔里燃烧,但燃烧过后,留下的是更深的失落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们之间是否真的存在未来。
“黄亦玫,楼下有人找!是个大帅哥,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有同学在画室门口喊了一声。
黄亦玫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并未在意。她此刻对什么“帅哥”都提不起兴趣。
直到那同学又补充了一句:“他说他姓苏!”
姓苏?
黄亦玫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开一小片凌乱的色彩。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开始疯狂地跳动。
他……他不是回纽约了吗?
怎么会……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如同海啸般向她袭来——是巨大的、无法抑制的惊喜,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火;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汹涌的、被他戏弄般的愤怒和委屈!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到窗边,向下望去。
画室楼下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下,苏哲果然站在那里。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甚至下巴都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与他平日一丝不苟的精英形象相去甚远。他就那样仰着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她窗口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懊悔、焦急、期待,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深深的歉意。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黄亦玫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惊喜的泡沫刚刚泛起,就被“不告而别”这根尖刺狠狠戳破!
她猛地缩回身子,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极度的气愤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失而复得的酸楚。
他怎么敢回来?!
在那样伤害她之后,他怎么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这里?!
她用力抹去眼角的湿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冲下去的冲动。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绝对不能!
然而,当她磨蹭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忍不住走下楼时,看到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楼道口,仿佛一尊望妻石般的身影,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又出现了裂痕。
苏哲看到她出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快步上前。
“玫瑰……”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和浓浓的愧疚。
黄亦玫别开脸,不去看他,声音冷硬,带着明显的鼻音:“你还回来干什么?不是一声不响就走得很潇洒吗?”
苏哲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和紧抿的、透露着倔强的嘴唇,心中痛悔更甚。他上前一步,不顾她的轻微挣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玫瑰。”他低下头,目光沉痛而真诚地望进她的眼底,“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用那种方式离开。我混蛋。”
他的道歉直接而坦荡,没有找任何借口。
“在飞机上的每一分钟我都在后悔,”他继续说道,语气急促,仿佛急于将满腔的懊悔都倾倒出来,“我刚到中转站,就立刻买了票回来。我不能……不能就这样离开你。我不能让我们之间,以那种方式结束。”
黄亦玫听着他沙哑而急切的话语,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微微颤抖的温热,心中的坚冰,开始一点点融化。愤怒依旧存在,但那份失而复得的惊喜,以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痛悔和在乎,像暖流一样,悄悄瓦解着她的武装。
她还是没有看他,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被他握着的手,也不再那么用力地想要抽回。
苏哲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他更加放软了语气,几乎带着恳求:“玫瑰,原谅我这次,好吗?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第一时间和你沟通,绝不会再逃避。”
黄亦玫终于缓缓转过头,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风尘仆仆、带着胡茬的狼狈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华尔街精英的矜贵。她想起他为了道歉,竟然刚下越洋航班就又转头飞了回来……
所有的气愤和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举起拳头,不是很大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带着哭腔骂道:“苏哲你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快气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怎么可以那样对我!”
这不是拒绝,这是接纳的前奏。
苏哲任由她捶打,一动不动,只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一遍遍地低喃:“是我混蛋,都是我不好。对不起,玫瑰,对不起……”
黄亦玫在他怀里,一开始还挣扎着捶打,渐渐地,力气小了,最后化成了无声的哭泣,将满脸的泪水和委屈,都蹭在了他昂贵的衬衫上。
周围有路过的同学投来好奇和善意的目光,但此刻,两人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
一场原本可能走向终结的感情危机,因为苏哲及时的醒悟和不顾一切的折返,因为黄亦玫气愤之下依旧掩藏不住的深爱,终于在这一刻,出现了转机。误会尚未完全澄清,隔阂依然存在,但至少,他们重新站在了一起,愿意给彼此一个沟通和修复的机会。
拥抱的温暖,暂时驱散了秋日的凉意,也暂时抚平了那些被不信任和逃避划出的伤痕。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两人在美院附近牵手漫步,之前的争吵与隔阂仿佛被晚风轻轻吹散了些许。玩闹间,黄亦玫脸上重现了苏哲熟悉的、明媚灵动的笑容,让他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
然而,分别的时刻总是无情地逼近。苏哲看了看腕表,尽管万分不舍,还是不得不开口:“玫瑰,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吧。我……也得回酒店收拾一下,明天一早的航班。”
“回纽约”这三个字像一道魔咒,瞬间击碎了方才所有的温馨。
黄亦玫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委屈、不甘和愤怒的神情。她猛地甩开苏哲的手,站在原地,眼眶迅速泛红。
“又要走?!你才回来多久?我们才待了多长时间?”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竖起尖刺的小兽,“吵一架,你跑掉,然后飞回来,道个歉,这就要走了?苏哲,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随时被你安排进日程表、时间到了就必须要说再见的项目吗?”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我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生气、在猜忌、在你来我往的飞机上!现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说开一点点,你就要走?我讨厌这样!我讨厌这种永远在倒计时的感觉!”
看着她崩溃流泪的样子,苏哲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理解她的委屈,异地恋所有的辛酸和无力感,在这一刻由她尽数宣泄出来。他试图去拉她,却被她更用力地推开。
“我不要回宿舍!”黄亦玫赌气般地喊道,声音在安静的校园小径上显得有些突兀,“回去也是一个人对着天花板想你,然后数着你还有几个小时就要上飞机!我不要!”
她抬起泪眼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执拗和依赖。
苏哲看着她这副模样,所有劝她回去的道理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叹了口气,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也充满了对她、对这段距离的愧疚。他上前,不顾她的轻微挣扎,强行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好,不回宿舍。”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妥协和纵容,“那……跟我回酒店?”
这不是一个带着情欲的邀请,更像是一个无奈又宠溺的安抚,一个在有限时间里所能提供的、最直接的陪伴。
黄亦玫在他怀里僵硬了一下,随即软化下来,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嗯”了一声。这或许很任性,很不“懂事”,但在这一刻,她只想抓住他,哪怕多一秒也好。
回到酒店房间,气氛微妙而安静。没有了外面的凉意,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之前的激动情绪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紧张和渴望。
没有过多的言语,仿佛任何话语都会破坏这偷来的时光。一个眼神的交汇,一个小心翼翼的触碰,便足以点燃所有压抑的思念与不安。
衣物如同花瓣般散落在昂贵的地毯上。这一次的亲密,不同于纽约那次带着征服和激烈宣告的意味,也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它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慰藉,一次在不确定中迫切地确认彼此存在的仪式。
苏哲的动作极尽温柔,带着浓浓的怜惜和歉意,仿佛要通过指尖的触碰,抚平她心中所有的褶皱。而黄亦玫的回应则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热烈和委屈,像藤蔓紧紧缠绕,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以此对抗即将到来的漫长分离。
汗水交织,呼吸相融。在极致的亲密与短暂的忘我中,距离、猜忌、母亲的阻挠、弟弟的挑拨……所有现实的冰冷都被暂时驱散。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爱意,汲取着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激情过后是深沉的睡眠。然而,睡眠无法阻挡黎明的到来。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时,黄亦玫几乎立刻就醒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怎么睡熟。感受到身边苏哲温热的体温和平稳的呼吸,再一想到几个小时后他就要离开,巨大的失落感和愤怒再次攫住了她。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微微抽动,开始无声地流泪。气他,更气自己。气他为什么总是来去匆匆,气自己为什么明明那么生气,却还是贪恋这短暂的温暖,以至于现在更加难过。
苏哲被她细微的动静惊醒,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背影,立刻明白了。他心中叹息,从身后拥住她,吻了吻她的肩膀。
“乖,别哭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我不要你走……”黄亦玫带着浓重的鼻音,任性地重复着,像个耍赖的孩子,“你每次都是这样!留下我一个人……这恋爱谈得有什么意思!不如……不如……”
“不如分开”这几个字在她舌尖滚动,却终究舍不得说出口。
苏哲将她身子转过来,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写满难过的小脸,所有的原则和计划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无法再忍受看到她如此伤心,也无法忍受自己就这样带着她的眼泪离开。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拿过床头的手机。
“好,我不走。”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操作手机。
黄亦玫愣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苏哲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冷静和不容置疑,但内容却截然不同:“hi, Anna. cancel my flight for today. Yes, all meetings for today and tomorrow need to be rescheduled or delegated. I have a personal emergency in didu. Ill be back the day after tomorrow. handle it, please.” (安娜,取消我今天所有的航班。对,今天和明天的所有会议都需要重新安排或委托他人。我在帝都有私人紧急事务。我后天回去。请处理好。)
挂了电话,他看向已经完全呆住的黄亦玫,眼神里带着无奈和纵容的温柔:“我请了一天假。多陪你一天,后天再走。这下……可以不哭了吗?”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在黄亦玫脑海中炸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竟然真的留下了?为了她,推迟了返回纽约的行程?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愤怒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她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又哭又笑:“你说真的?你不许骗我!”
“不骗你。”苏哲搂着她,感受着她雀跃的心跳,觉得这个任性的决定,或许是他做过最正确的事情之一。
这额外获得的二十四小时,像是一笔从天而降的巨额财富。黄亦玫珍惜到了极点。
她没有再闹任何脾气,也没有再提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围绕着苏哲,叽叽喳喳地规划着这一天要怎么过。
他们没有去什么着名的景点,只是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牵手在胡同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在路边摊分享一串糖葫芦,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来往的行人和嬉闹的孩子,在电影院看一部无聊的喜剧片,靠着彼此的肩膀几乎睡着……
每一分每一秒,黄亦玫都努力地感受着他在身边的存在。她的笑容回到了脸上,明亮而真实,仿佛要将这短暂的相聚,过成地久天长。
苏哲看着她努力珍惜的样子,心中既柔软又酸涩。他更加确定,自己回国发展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不能再让她继续忍受这种聚少离多、每一次重逢都像倒计时的煎熬。
夕阳再次西沉时,两人依偎在酒店房间的窗边,看着帝都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
“明天……真的要走了。”苏哲低声说,这次,他的语气里带着明确的承诺,“但我保证,这是短暂的告别。等我回去,会立刻加速推进工作重心的转移。”
黄亦玫靠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因为希望如同种子,已经在他留下的这一天里,重新生根发芽。
“嗯,我等你。”
夜幕降临,他们依旧紧紧相拥。这多出来的一天,不仅抚平了争执的伤痕,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两颗在异地恋中漂泊疲惫的心,重新靠岸,积蓄起继续向前的、更大的勇气。
帝都的春天,来得总是有些迟缓,空气中还残留着冬日未尽的凉意,但阳光已然变得温煦,路旁的杨柳抽出了嫩绿的新芽,透着一股挣扎而出的生机。这样的季节,本不该是离别的时节。
机场高速两旁,新绿点缀,车流如织。车内却异常安静。黄亦玫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渐渐熟悉的机场指示牌,没有说话。她最终还是请了假,固执地要来送他。明明知道每一次送别都像从心上活生生撕下一块肉,她却还是来了,仿佛要用这种自我折磨的方式,来确认某种真实,或者说,来践行某种陪伴到底的倔强。
苏哲握着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似乎想将自己的温度和不舍都烙印进去。他侧头看着她安静的侧脸,阳光在她细腻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柔光,却照不进她低垂的眼眸里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到了就给你电话。”他低声说,打破了沉寂。
“嗯。”黄亦玫轻轻应了一声,依旧没回头。
“工作的事,我会尽快。”他又补充,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给出的、最实际的承诺。
“知道。”她的回答依旧简短。
车子停在出发层。苏哲的助理早已等候在此,熟练地办理着手续。两人站在熙攘的人群边缘,仿佛被隔在一个透明的结界里。
春天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来,暖洋洋的,却丝毫驱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离愁。黄亦玫今天穿了一件苏哲送的浅绿色针织衫,像一株初春的嫩草,清新却脆弱。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努力克制着鼻腔里不断上涌的酸意。
苏哲抬起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微凉的脸颊。他看到她那双向来明亮生动的眼睛里,此刻盈满了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让它们掉下来。
“别这样,玫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心疼,“很快,我保证。”
黄亦玫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了下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路上小心。到了记得吃饭,别只顾着喝咖啡……”
她絮絮叨叨地重复着那些说了无数遍的叮嘱,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过得慢一些。
苏哲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连同这春日机场的光影,一同刻进脑海里。然后,他低下头,在那片微颤的、失去血色的唇上,印下了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这个吻里,没有激情,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不舍、歉意和承诺。
黄亦玫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唇瓣的温度和气息,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渗入两人紧密相贴的唇间,带着咸涩的味道。
广播里,开始催促苏哲航班的乘客登机了。
助理适时地低声提醒:“苏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苏哲缓缓松开她,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我走了。”他最后说道,声音沙哑。
黄亦玫红着眼眶,死死咬着下唇,用力点了点头。
苏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转身,接过助理递来的登机牌和随身行李,朝着安检口的方向走去。他没有再回头,步伐看起来依旧沉稳,但那微微紧绷的肩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黄亦玫就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汇入人流,通过安检,然后一点点变小,最终消失在拐角处,再也看不见了。
她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肩膀垮了下来。周围喧嚣的人声、广播声仿佛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眼前空荡荡的通道。
她慢慢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里,无声地哭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春天的阳光依旧暖暖地照在她身上,机场外是新生的绿意,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可她此刻,只感觉到离别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抬起泪痕斑驳的脸,拿出手机。
是苏哲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已登机。等我。”
看着那两个字“等我”,黄亦玫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带着春天气息的空气。
是的,等待。
在希望中等待。
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里,等待她的爱人,跨越重洋,为她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