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一虎立在一处离清军大营不远的高地上,五指紧紧攥着一具千里筒。
他心急如焚,目光死死锁在远处那片黑压压的连营上。
当初,在鳌头矶阵地初具规模后,卢方舟便考虑到骑兵在阵地防御战中作用有限。
为让五百龙骧卫这支精锐发挥最大价值,特意令他率领部众离开主力,前往外围游弋策应,并伺机接应周天琪的援军。
这些日子,他领着龙骧卫如同幽灵般穿梭在战场边缘。
瞅准机会便狠狠咬上小股清军一口,只为能稍稍帮主阵地分担一点压力。
此前战局尚算平稳,他虽牵挂,却还能沉住气等待周天琪的到来。
然而,昨日午后,局势骤变!
他透过千里筒,清晰地看到了举着蒙古正白、镶白以及正黄旗旗号的清兵,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围困鳌头矶的清兵大营。
这还不算完,入夜后,龙骧卫哨骑带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心头冰寒:
连西河渡口也出现了满洲镶蓝旗的兵马!
这意味着,大人和他率领的步兵,已被鞑子如铁桶般四面合围了!
谷一虎的心直往下沉。
清军这是不惜一切代价,铁了心要将他们卢家军置于死地啊!
他粗略估算,加上这些新到的援军,聚集在此的鞑子兵力恐已逼近四万之众。
此次鞑子入关,一半以上的兵力竟都汇聚于此,鞑子这是疯了吗!
今日天刚蒙蒙亮,谷一虎便登上高地,一眼望去,鞑子大营就像开了锅般热闹。
无数鞑子从帐篷里涌出来,甲胄的反光在晨光下连成一片,目光所及之处,原野已被数万鞑子的身影覆盖。
正白旗、镶白旗、正黄旗、镶蓝旗……各色旗帜交织在一起,几乎遮蔽了半边天。
鞑子列着整齐的方阵,在盾车的掩护下朝着鳌头矶阵地方向移动,马蹄踏地的轰鸣,即便在高地上也能隐约听到。
从谷一虎的角度看去,数万鞑子像是一波又一波黑色潮水,正酝酿着下一刻便将鳌头矶那座孤岛彻底吞没。
具体的搏杀场景,因距离太远,他无法看清,时间也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过去。
直至中午时分,一声突如其来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巨浪从鞑子大营方向猛地炸开,声震四野,让谷一虎惊得险些跳起来!
“莫非……大人的防线被突破了?”
这个念头瞬间让他手脚冰凉。
他死死攥着千里筒,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紧紧盯着战场动向。
好在,观察片刻后,他发现清军并未停止进攻,而是继续向前推进。
他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推测应该是自家弟兄主动放弃了前线的部分阵地。
但这并不能带来多少宽慰,因为这也意味着鳌头矶的压力太大,大人不得不开始收缩防线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看这架势,若再无援兵,步兵那些弟兄们,恐怕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
想到援兵,他下意识地猛地回过头,望向身后遥远的地平线,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焦躁的埋怨:
“周天琪啊周天琪,你来了没有?你到底在何处!”
他当然知道,早在大人率领主力驰援山东的途中,便已派出快马信使赶往漠南草原。
命令周天琪在结束漠南的对峙后,立即率领骑兵营与敢死营,全军火速赶往临清州汇合。
宣府的防务则交由黄大柱和马青禾的步兵哨负责。
可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谷一虎望眼欲穿,眼眶都快要瞪裂了,却始终不见周天琪一兵一卒的影子!
他盘算片刻后,一股决绝之志取代了之前的焦虑。
谷一虎眼神凶狠地转过头来,目光再次投向那黑压压的清军大营,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如果今日日落之前,周天琪还是未能赶到。
那么就要趁着今晚的夜色掩护,他要率领麾下这五百龙骧卫弟兄,直扑清兵大营!
纵然是飞蛾扑火,全军覆没,也要从背后狠狠插上鞑子一刀,拼死为大人和主力部队杀出一条血路来!
思绪及此,他又联想到近在咫尺的山东明军,更是气得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暴跳。
大人在鳌头矶血战多日,硬生生将入关清军主力牵制于此,使得山东其他州县得以喘息,未见一兵一卒的鞑子骚扰。
那些贪生怕死、隔岸观火的家伙,难道都是瞎子、聋子不成?
除非各地守军全都死绝了,否则绝无可能不知道此地战况之惨烈。
那个缩在德州城里的山东巡抚,那个躲在莱州府的山东总兵……
呸!都是一群缩头乌龟,贪生怕死的鼠辈!
就在他胸中愤懑如火山般翻涌,几乎要将牙根咬碎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一名龙骧卫哨骑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几乎是冲到他面前,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大人!来了!周大人来了!
咱们后面的弟兄遇上周大人了,他正带着骑兵营全体弟兄,朝这边来了!”
“什么!”
谷一虎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让他几乎要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