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卢方舟将当前蒙古联军避而不战、分兵袭扰的局势详细陈述完毕后。
卢象升面色沉静,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起伏的草丘,缓缓点了点头。
接着,卢象升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细致地问起去年征伐漠南草原的详细经过。
从最初的决策、进军路线、关键战斗,到战后如何建立据点、推行政策、巩固统治,都问得十分仔细。
卢方舟一一据实回禀。
听完后,卢象升抚须良久,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感慨万千地道:
“自永乐之后,我大明铁骑已罕有能如此深入漠南、并站稳脚跟、宣示王化之举矣。
昔日成祖五征漠北,三犁虏庭,何等雄烈!
然岁月流转,边防废弛,竟使虏骑频年叩关,视我中原如坦途。
俊彦你去年所为,虽似冒险激进。
然今日观之,竟于北疆之外扎下一颗钉子,开辟出此番局面,实乃近年来罕有之壮举!
望你善加经营,使之成为真正遏制虏骑的屏障!”
说到此处,卢象升似乎被这片土地激发了豪情,兴致勃发,坚持要亲自到最前线的营寨去看看并慰劳将士们。
卢方舟虽觉前线情况未明,恐有风险,但见总督意决,拦阻不住,只好再次陪同他返回了周天琪驻扎的最外围补给点。
卢象升看着在苍茫草原上显得格外孤寂的简陋营寨,再看着那些虽身处偏远、条件艰苦却依旧精神饱满、眼神锐利的士兵们,大为动容。
他深入士卒之中,丝毫不摆总督架子。
关切地询问他们的衣食住行,并对他们戍守边陲、为国杨威的功绩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和鼓励,让前线将士们倍感振奋。
在此地停留了一日后,毕竟身为宣大总督,公务繁忙,卢象升不得不启程返回了。
临行之前,他勒住马缰,久久地眺望着东方,目光仿佛要穿透眼前的茫茫草原。
良久,他收回目光,感慨地对身旁的卢方舟说道:
“俊彦,务必尽力守住此处!
此地虽苦寒偏远,却意义非凡。
真希望有朝一日,王师能从此处跃马出塞,东向而击,直捣黄龙,一举覆灭建奴巢穴,永绝北疆之患啊!”
看着卢象升那被风霜刻画出皱纹却依旧坚毅的侧脸。
想到可能再过数月,这位明末少有的忠勇干臣就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卢方舟心中蓦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决然,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督师放心!
此处疆土,既然已被我大明将士收复,便绝不会再让于虏骑之手!
末将在此立誓,必竭尽全力,巩固边防,训练士卒。
相信终有一日,必能如督师所期盼的那样,以此漠南之地为基,整军经武,东出犁庭,直捣建奴老巢!”
卢象升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不再多言,拨转马头,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向着来路奔驰而去。
卢方舟伫立在原地,久久凝视着卢象升一行人的背影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天际线与苍茫草色相接之处。
他的目光却依然停留在那个方向,心中思绪万千,久久也不能平静。
又在此地停留了两日,时间已悄然临近八月。
计算着时间,推测黄台吉此时应该已经在盛京调兵遣将,准备即将发动的入关之战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将寻找蒙古联军主力决战的计划搁置,先行返回龙门卫城。
现在他必须开始按照最坏的情况,即大部分骑兵将被蒙古人牵制在草原上。
来重新筹划和准备,以应对那场多尔衮、岳托第四次入关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