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质量的层面上,由时织凛华意志所凝结的、充满了无尽生命能量的“空皇”,无疑是远胜于那些仅仅是“存在”着的灰白物质的。
但,灰白云层的体量,却远超“空皇”军团的总和。
它仿佛是这片死亡领域本身所衍生的、无穷无尽的诅咒。
无论被“空皇”们绞杀了多少,吞噬了多少,都仍然有源源不断的、更多的、新的灰白云层,从那视界的尽头,沉默地、汹涌而来,填补着战线的每一个缺口。
不过,即便如此,“空皇”们,还是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因为,灰白云层是无根的浮萍,而每一朵“空皇”的背后,都连接着时织凛华那近乎于无限的、绝对的意志。
它们不仅是在战斗,更是在将那无穷无尽的灰白物质,作为最高效的燃料,彻底地、贪婪地吞噬、转化!
终于,在经历了不知道多久的、激烈到足以让时空都为之颤抖的对抗之后,那猩红的血肉之云,已经彻底地、完全地,占据了入目可及的、整片的天空!
胜利,已经确定。
于是,它们开始遵循着君主最新的、更为柔和的意志,调整自身的形态。
那猩红的色泽,开始缓缓褪去,如同被无形的、纯净的清水,冲刷了亿万遍。
它们的形态,也开始变得轻盈、稀薄。
从半透明,到全透明,直到最后,它们的存在本身,都变得纯净、空灵,仿佛化作了最纯粹的、支撑起整个世界的“天空”的概念。
最后。
当那片由“空皇”所化的天空,其透明度,到达了极致的时候——
时织凛华,缓缓地,伸出了她的手。
一缕金色的、温暖的、仿佛凝固了时光的阳光,便穿透了那层透明的、崭新的“天空”,精准地,落在了她的手心。
接着,是更多的阳光。
如同拉开了创世的帷幕,如同金色的瀑布从天际倾泻而下,如同亿万年来第一场温柔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春雨。
无尽的光,照亮了这片死亡绝域的每一个角落。
那座沉寂了不知道多少亿万年的、不见天日的旧日之城,那些沉默了无尽岁月的宏伟建筑,那些布满了街道的、姿态各异的悲伤骸骨……
此刻,都静静地,伫立在这片迟来了太久的、梦幻般的阳光之下。
安静得,好似一个终于可以安然入睡的、疲惫的旅人。
时织凛华,迎着那新生的太阳,静静地,站在那无尽的光中。
那金色的光辉,如同拥有着自己的意志般,从四面八方,向她汇聚而来。
光芒,为她那液态秘银般的长发,镀上了一层流转的、神圣的金色轮廓;光芒,为她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披上了一件由黎明编织而成的、最华美的霓裳。
她站在那里,便仿佛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光柱。
整个世界,都成为了她的背景。
那座沉寂了亿万年的旧日之城,那些在阳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琥珀色的悲伤骸骨,都只是为了衬托她此刻的存在。
她,便是这“太阳”降临于世的、唯一的原因。
是她的意志,创造了这片天空;是她的存在,赋予了这“光”以降临的意义。
这一刻的她,便如同行走于人间的神只,正为自己那失落的国度,重新带来救赎与新生。
这并非是一场祝福,而是一场,迟到了亿万年的、盛大的加冕。
……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了起来。
这是这个世界,在被囚禁了无尽岁月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呼吸”。
这股风,带着新生的、温暖的、属于“光”的气息,吹拂过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
那些曾经无处不在的、如同顽固诅咒般的灰白色物质的碎屑,在这股风的吹拂下,如同被圣火灼烧的亡魂,发出了无声的、痛苦的尖啸,迅速地消散、分解,被这光的领域,彻底地放逐、净化。
它们,像是在拼尽全力地,逃离这个让它们感到恐惧、无法再容身的世界。
而当视线,投向那更为遥远的、天地的尽头时,一幅更加宏伟、更加震撼的、充满了史诗感的画卷,正在缓缓展开。
在那片由“空皇”所化的、崭新的蔚蓝天空的边缘,那猩红色的、代表着“扩张”与“征服”的云层,依旧在如同最无情的浪潮般,向前推进。
而在那猩红浪潮的前方,那些被驱逐的、无穷无尽的灰白色物质,并没有就此消散。
它们被那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汇聚、压缩,形成了一场场遮天蔽日的、充满了混乱与疯狂的、灰白色的恐怖风暴!
这些风暴,在这片新旧世界交替的、泾渭分明的边缘地带,疯狂地游走、肆虐。
它们,是在逃离。
它们,是惊惶的、被牧羊人驱赶着向前奔逃的、迷途的羊群。
但它们那充满着绝望与毁灭的、疯狂的逃亡路径,却又像是一支为“空皇”那猩红的侵蚀大军,扫清前方一切障碍的、最忠诚的马前卒!
它们,将用自己那源自于旧世界的、最后的疯狂与混乱,去冲击、去搅乱、去削弱那些尚未被“空皇”所触及的、更加广袤的、沉睡的灰白领域。
时织凛华能清晰地感觉到,有四道古老、浩瀚、如同宇宙般深邃的目光,因为自己此刻这堪称疯狂的、重塑天地的宏伟举动,而跨越了无尽的虚空,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那四棵她所熟知的母树。
看样子,她们也在通过某种与生俱来的、超越了时空的方式,好奇地,观察着这个被她从灰白色的死亡中,一点点剥离出来的、古老的世界,究竟是何等的样貌。
忽然,那如同无形之网般、在这片灰白领域内不断蔓延的时织凛华的精神力,其最遥远的前端,似乎触碰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的“涟漪”。
下一刻,时织凛华的身影,便从原地消失。
一个无声的闪身,她便跨越了凡人无法计数的遥远距离,瞬移到了一处极其遥远的地方。
这里,仍然是一片被灰白所统治的、死寂的领域。无边无际,看不到任何边界,就算是她所创造的、正在不断扩张的“空皇”天幕,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将它的光辉,延伸至此。
看着这片依旧被永恒的暮光与死寂所笼盖的领域,悬浮在半空中的时织凛华,只是平静地,抬起了手,对着下方那厚重的、凝固的灰白色大地,随意地,挥出了一拳。
伴随着满天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的灰白色物质,一个无比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便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时织凛华对于自身力量的掌握,早已抵达了“至臻”之境。力随心走,心念所至,力量便所及;心念不至,力量便不及。
因此,她这一拳看似毁天灭地,但那狂暴的力量,却又无比精准地、刻意避开了那些被厚厚的灰白物质所掩盖的、属于旧日文明的建筑。
一个结构保存得极为完整的、庞大的地下城市,便这样,出现在了时织凛华的面前。
当然,时织凛华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巨大坑洞的底部、靠近边缘的坑壁之上。
在那里,以一条被清理出来的、宽阔的城市街道为路径,出现了一个个大小不一、显然是后天开凿出来的洞穴。
这些洞穴,一直向着深处、向着那些依旧被灰白物质所覆盖的、更深的“地下”,延伸而去。
从外面,向着那些漆黑的洞穴深处看去,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几盏稀稀拉拉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明灯,依旧在倔强地,发光发热。
这里……
还有活物生存!
而且,还是有着智慧的活物!而不是那些只懂得嚎叫与厮杀的、毫无知性的怪物!
时织凛华的身影,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幽影,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那巨大坑洞的底部,来到了那些洞穴的入口。
她没有释放任何威压,收敛了自身所有的气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好奇的旅人,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为宽敞的洞穴,缓缓地,步入其中。
洞穴内部的通道,意外的宽阔而平整,显然经过了长期的、精心的修整。
洞穴的两边,便是那些被灰白色物质,淹没了大半的、属于旧日城市的宏伟建筑。
其中一些建筑的内部,已经被清理出了一片可供活动的空间。透过那些曾经是落地窗、如今却如同一个个巨大画框般的开口,时织凛华可以看到,里面有着各种各样、充满了烟火气息的生活痕迹。
一些由废弃零件拼凑而成的、简陋的桌椅,随意地摆放着;墙壁上,挂着用某种发光菌类或者矿石制作的、简易的照明装置,散发着忽明忽暗的、柔和的光芒;角落里,甚至还有用不知名材料编织而成的、柔软的床铺。
这些痕迹,无一不在诉说着,这里,确实有生命,在以一种顽强而执着的方式,努力地、继续“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