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百兽宴”，注定要载入万仙城的史册。
直到东方既白，最后一位打着饱嗝、满面红光的食客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丁字九十九号展位旁，堆满了各种灵兽的骨头，那是食客们疯狂战斗的证明。
“舒坦！这辈子没吃过这么痛快的一顿饭！”
老乞丐沈万三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他那件破烂的衣裳上沾满了油渍，但他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是荣誉勋章。
“丫头，这顿饭，老头子我记下了。”
他随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黑乎乎、油腻腻的铁牌子，扔给了凌月。
“没钱付账，这个抵饭钱。以后要是有人敢在吃饭的时候找你麻烦，就把这就牌子亮出来，好使。”
凌月接住牌子。这铁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一只狰狞的饕餮纹样，虽然看着不起眼，但隐隐透着一股古朴沧桑的气息。
“行，那我就收下了。”凌月也不客气，直接揣进怀里，“老人家，下次想吃什么，尽管来。”
沈万三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边始终沉默不语的谢无妄，然后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凭空消失在原地。
“好快的身法……”秦猛瞳孔一缩。
“别管他了。”凌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收拾东西，回家！累死我了！”
……
回到那座破旧的别院，已是深夜。
秦猛和柳如烟累得倒头就睡，连秃毛鸡都把头埋进翅膀里打起了呼噜。
院子里，只有一盏孤灯还亮着。
凌月却没有睡。她守在小炉子旁，用文火温着一个小砂锅。
“还不睡？”
轮椅滚动的声音传来，谢无妄从阴影中滑出。
“等你呢。”凌月回头，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柔和。
她揭开砂锅盖子，一股清幽淡雅、与之前那种霸道香气截然不同的香味飘散出来。
“那是……”谢无妄眼神微动。
“龙肝最精华的部分，我没舍得炒，专门留下来炖了汤。”
凌月盛了一小碗，汤色清澈如水，却蕴含着惊人的灵力，“爆炒虽然过瘾，但伤身。你是病号，得喝这个，温补。”
她把瓷碗递到谢无妄手里。
谢无妄捧着碗，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传递到心里。
他低头喝了一口。
鲜。
那种鲜味，仿佛能洗涤灵魂，让他体内原本有些躁动的经脉瞬间平复下来。
“好喝吗？”凌月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嗯。”谢无妄点头。
“夫君。”凌月忽然开口，声音轻柔，“等这万仙盛宴结束了，如果你不想留在中州，我们就回第九峰吧。或者……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个小饭馆，每天晒晒太阳，种种菜，你说好不好？”
她其实看出来了。
虽然谢无妄一直表现得很淡定，但他对中州这个地方，有着深深的厌恶。这里的人，这里的空气，似乎都让他感到不适。
谢无妄握着碗的手微微一紧。
回第九峰？归隐田园？
那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可是……
他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百年前，他也曾在这里意气风发，以为凭手中剑可以守护苍生。结果呢？苍生负他，同袍刺他。
如今，魔煞虽压，仇怨未了。
那些欠他的，还没还；那些害他的，还高高在上地享受着荣华富贵。
他若真的归隐，如何对得起这百年的折磨？又如何……护得住眼前这个傻得可爱的女人？
“月儿。”
谢无妄放下碗，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你想开饭馆，我们就开遍全修真界。你想回第九峰，我们就把第九峰建成第一峰。”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至于那些不想让我们过好日子的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转瞬即逝。
“我会让他们，连饭都吃不下。”
凌月愣了一下，随即灿烂地笑开了。
她把脸颊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
“好。听你的。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
“不过现在嘛……”
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先睡觉。明天还要去那个什么甲字区砸场子呢……”
看着她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谢无妄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轻轻抱起她，走向屋内。
虽然双腿还在恢复期，不能长时间站立，但抱起一个轻盈的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谢无妄并没有休息。
他来到院中，看着云端阁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