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气氛凝重如铁。破碎的帅案残骸还散落在地,空气中弥漫着木屑与姜震山身上散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怒意。众将领屏息垂首,无人敢在此刻触怒明显处于爆发边缘的侯爷。
姜震山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惯见沙场血火的虎目,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的目光如刀子般扫过帐下每一个将领的脸,仿佛要从中分辨出忠奸。
“都看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这就是我们誓死效忠的朝廷!这就是我们那位‘仁德’的太子殿下!”
他猛地伸手指向帐外,指向那两个被拖下去的死狗般的俘虏所在的方向。
“勾结西域邪魔,行诅咒暗杀之举!目标,是本侯的女儿!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洛神!”姜震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痛楚与狂怒,“若非幽云城那边出手,本侯如今……如今已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帐中将领,尤其是那些跟随姜震山多年的老将,脸上都露出了愤慨与后怕的神色。他们对朝廷或许有忠诚,但对姜洛神这个聪慧坚强的侯府千金,同样有着深厚的感情。此事,触及了他们的底线。
“侯爷!”一名脾气火爆的虬髯将领猛地踏前一步,抱拳道,“这口气不能忍!朝廷不仁,休怪我等不义!末将请令,愿为先锋,先踏平了那些藏头露尾的西域杂碎和影刺!”
“对!侯爷,反了他娘的!”
“这鸟朝廷,不值得俺们卖命!”
群情激愤,大部分将领的血性都被点燃。但也有少数人面露忧色,一位较为年长的幕僚谨慎开口:“侯爷,三思啊!此举形同谋逆,天下将再无我等立足之地!况且,军中粮草补给,皆赖朝廷与后方……”
“立足之地?”姜震山冷笑打断他,目光锐利如鹰,“刘先生,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有退路吗?那道圣旨,限期一月平叛,逾期视同谋逆!我们按兵不动这十余日,在帝都眼中,与谋逆何异?北骁连刺杀洛神的事都做得出来,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沉凝如铁:“本侯半生戎马,为大夏流血流汗,守护的是这北境的黎民百姓,不是他北氏一家一姓的江山!更不是那个心胸狭隘、勾结外敌的太子!”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如今,朝廷无道,太子不仁,欲置我等于死地。北鹏虽为废太子,但其人雄才大略,实力深不可测,更有守护北境之志。他给出的路,是让我北境人自己当家做主的路!”
“本侯意已决!”姜震山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新的),站起身来,声震营帐,“赤血军,自今日起,不再奉帝都乱命!我等,与幽云城北鹏殿下,共抗暴政,守护北境!”
“愿追随侯爷(义父)!”以姜破虏和那虬髯将领为首,大部分将领齐声应诺,声浪几乎要掀翻帅帐。少数几个仍有疑虑的,见大势已定,也只能低头附和。
“好!”姜震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破虏!”
“儿臣在!”
“你亲自去一趟幽云城,面见北鹏殿下,表明我赤血军归附之意!具体细节,由你与他商议!”
“是!”
“王贲!”
“末将在!”那虬髯将领吼道。
“你带本部人马,立刻封锁大营,严密监控,若有异动者,尤其是帝都安插的眼线,格杀勿论!”
“得令!”
命令一条条发出,整个赤血军大营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模式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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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中军大营一角,被变相软禁的姜洛神,也通过贴身侍女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一切。当听到父亲最终决定倒向北鹏时,她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眼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水光。她走到窗边,望向幽云城的方向,心中默念:“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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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云城,都督府。
“主子!大喜!天大的喜事啊!”赵常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书房,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姜破虏!姜破虏单人独骑来到城下,说是奉镇北侯之命,前来商讨……归附事宜!”
纵然是北鹏,听到这个消息,眼中也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他放下手中的玉简,缓缓站起身。
“柳先生,孙先生,随我出迎。”他的声音平静,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城头之上,城门缓缓开启。北鹏带着核心班底,亲自迎出城外。
姜破虏一身便装,立于护城河外,看到北鹏亲自出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抱拳,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末将姜破虏,奉家父、镇北侯姜震山之命,特来拜见北鹏殿下!赤血军上下十万将士,愿奉殿下为主,共御外侮,守护北境!”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北鹏上前一步,亲手将姜破虏扶起:“姜将军请起!侯爷深明大义,北鹏感佩!赤血军将士皆是北境栋梁,能得诸位相助,实乃北境之幸!”
他目光扫过姜破虏,又望向远处那连绵的赤血军营寨,朗声道:“传令下去,即刻起,赤血军与幽云城守军并为‘北境护国军’!由姜侯爷任大都督,总领军事!姜破虏将军,晋为前锋都督!”
此言一出,不仅是姜破虏,连他身后的柳三变等人都是一怔。直接将大都督之位赋予姜震山,这份信任与气魄,非同小可!
姜破虏虎目一红,再次躬身:“末将……代义父,谢殿下信任!赤血军必不负殿下所托!”
这一刻,城上城下,原本可能兵戎相见的双方,隔阂在迅速消融。北境的力量,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完成了整合!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
幽云城内,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兵不血刃,化解滔天兵祸,还平添十万精锐!鹏王之威,深入人心!
而在遥远的帝都,东宫之内,接到密报的太子北骁,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暴怒如狂,一把掀翻了眼前的玉案,狰狞咆哮:
“姜震山!安敢叛我!北鹏……孤必让你九鼎尽碎,神魂俱灭!”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与怨毒,一个新的、更加恶毒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北境的统一,对他而言,不是结束,而是更残酷战争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