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凉意钻进窗缝,青梧半靠在软榻上,眉头拧成个结,手捂着左肩轻轻按揉。那是早年在雁门关护驾时留下的旧伤,每逢阴雨天就疼得厉害,近来更是频繁发作,夜里常疼得睡不着。
“娘娘,药油温好了。”侍女画屏端着个小巧的铜盆进来,里面浸着药棉,蒸腾的热气里带着浓郁的草药味。
青梧点点头,掀开半边衣袖,露出肩头那道浅褐色的疤痕,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画屏刚要伸手,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承砚的声音:“母妃!儿臣回来了!”
话音未落,承砚已经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手里提着个油纸包:“母妃,听说您旧伤犯了,我从城外老字号买了专治筋骨痛的药膏,据说效果很好。”
他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承锐的声音:“娘!我也回来了!”承锐一身戎装,显然是刚从军营赶回来,手里捧着个保温壶,“张军医给的止痛贴,专治旧伤的,您快试试!”
青梧看着两个儿子一前一后围到榻边,一个忙着打开药膏盒子,一个已经撕开止痛贴的包装,眼眶忽然一热。她这伤,当年是为了护着先帝挡箭留下的,这么多年过去,原以为孩子们早就忘了,没想到他们记这么牢。
“你们怎么都知道了?”青梧声音有些发颤。
“画屏姐姐说的呗。”承锐大大咧咧地坐下,拿起药棉就想帮母亲擦药,被承砚拍开:“你刚从军营回来,手糙,别碰伤了母妃。”
承锐不服气地哼了声,却乖乖收回手,看着承砚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上药油,动作轻柔地在疤痕周围打圈按摩。
“疼吗?母妃。”承砚抬头问,眼里满是关切。
青梧摇摇头,嘴角带着笑意:“不疼,你们回来,娘心里暖,就不觉得疼了。”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身粉裙的明玥拎着个食盒走进来,脸上还带着跑出来的红晕:“娘!我听哥哥说您不舒服,炖了银耳莲子羹,您喝点润润。”
“你这孩子,刚从江南回来就折腾。”青梧笑着嗔怪,心里却甜丝丝的。明玥上个月去江南采买贡品,按理说该先回自己宫苑休整,竟直接跑来了这里。
明玥挨着榻边坐下,打开食盒舀了一勺羹递到母亲嘴边:“娘最疼我了,我当然要先来看您。对了,我在江南还买了个暖手炉,绣了梅花的,您冬天揣着,说不定能少疼点。”
青梧小口喝着羹,看着围在身边的三个孩子——承砚稳重细心,承锐直爽热忱,明玥贴心周到,忽然觉得肩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这些年,她总怕自己这旧伤让孩子们担心,从没在他们面前喊过疼,没想到他们个个都记在心上,一有动静就赶了过来。
“行了,你们都忙自己的去,我这老毛病,歇会儿就好。”青梧放下勺子,推着他们往外走,“承砚去处理公文,承锐回营点卯,明玥也回苑里歇歇,一路风尘仆仆的。”
“娘,我今日不忙,陪您坐会儿。”承砚不肯走,从怀里掏出本诗集,“我给您读段诗吧,转移下注意力。”
承锐也道:“我请了半天假,就在这儿守着,您疼了就跟我说,我给您按按——张军医教过我手法!”
明玥更是直接:“我铺了床褥,就在外间候着,您唤一声我就进来。”
青梧看着他们固执的模样,没再坚持,只是笑着叹了口气:“你们啊……”
承砚拿起诗集轻声朗读,声音温润平和;承锐搬了个小凳坐在榻边,随时准备着替母亲按肩;明玥在外间安静地绣着那个暖手炉的布套,针脚细密。
窗外的风还在刮,屋里却暖意融融。青梧靠在软枕上,听着儿子的读诗声,感受着身边孩子们的气息,忽然觉得,这旧伤疼得值。它像个无声的印记,提醒着她当年的担当,更牵系着如今孩子们的牵挂。
或许,所谓家人,就是无论相隔多远、多忙,只要你有一点不适,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围过来,用各自的方式给你温暖。这份牵挂,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
青梧闭上眼睛,嘴角噙着笑意,肩头上的疼痛仿佛真的被这满室的温情冲淡了,只剩下踏实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