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的指尖在剑谱上划过,停在“回风舞雪”四个字上。明玥趴在她膝头,小手指着图谱上的剑势,奶声奶气地念:“娘亲,这个像蝴蝶!”
窗外的石榴花开得正盛,红得像一团团小火苗。青梧低头笑了笑,拿过旁边的狼毫笔,蘸了点朱砂,在剑谱旁画了只简笔蝴蝶:“对,像蝴蝶。”
侍女捧着茶盏进来时,脚步比往常轻了些,低声道:“娘娘,宫里来消息了,陛下……册立柳良娣为贵妃,赐居瑶光殿,份例按皇后规制。”
青梧握着笔的手没动,朱砂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点红,像颗凝固的血珠。明玥好奇地抬头:“柳阿姨?就是上次给我糖吃的那个吗?”
“嗯。”青梧应了一声,笔尖在蝴蝶翅膀上添了道纹路,“她要搬去瑶光殿了。”
“瑶光殿有好多玉兰花!”明玥拍手,“我可以去找她玩吗?”
“等过些日子吧。”青梧放下笔,将剑谱合上,封面是沈青禾亲笔题的字——“剑心藏柔”,笔力遒劲,带着沙场磨砺出的锋芒。她想起昨日弟弟派人送来的信,说沈青柳招的女婿林俊龙很是能干,不仅帮着打理家事,还为沈家引荐了不少商户,家里的孩子们也都活泼健康。
“娘娘,要备礼吗?”侍女轻声问。
“按礼制来。”青梧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挑些合用的锦缎,再备一套文房四宝,送去瑶光殿。”
“可……份例等同皇后,这不合规矩吧?”侍女有些犹豫,“老夫人要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
青梧走到窗边,看着院墙外的石榴树。弟弟沈青禾在边关打了胜仗,沈家声望正盛,陛下此刻册立柳氏为贵妃,还要给等同皇后的份例,明着是恩宠,暗地里怕是想借柳家制衡沈家吧。柳丞相最近风头正劲,与沈家在朝堂上常有摩擦,这步棋走得可真够明显的。
“规矩是人定的。”青梧淡淡道,“陛下想给,便接着。柳丞相刚升任,柳贵妃得宠,我们犯不着在这时硬碰硬。”
她想起沈青禾(沈澈)信里的话:“万事以稳为重,家里有我,不必担心。”是啊,弟弟在边关镇守,沈家有新一代的战神撑着,有林俊龙这样的智囊相助,还有青柳打理家事,人丁兴旺,底气足着呢,何必在意这点虚名。
“娘亲,你不生气吗?”明玥跟过来,拉着她的衣角,“上次柳阿姨说我的剑舞得不好看。”
青梧笑着蹲下身,捏了捏女儿的小脸:“生气有什么用?不如好好练剑,下次让她看看,我们明玥的剑舞得最漂亮。”
明玥似懂非懂地点头,小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嗯!我要超过舅舅!”
青梧失笑。沈青禾如今是沈家的骄傲,十八连胜的纪录被他打破,成了新的战神,连明玥都把他当成了榜样。
正说着,沈青柳派人送来了一篮新摘的枇杷,附带一张字条:“听闻柳氏晋封,此物润肺,姐姐可常食。林郎说,柳家最近在查商户的账,许是想在商事上给我们使绊子,姐姐留意些。”
青梧看着字条,眼底闪过一丝暖意。青柳虽说是庶女,却心思缜密,招的女婿林俊龙更是心思活络,总能提前察觉些动向。
“把枇杷分些送去瑶光殿。”青梧对侍女道,“就说是沈青柳姑娘送的,祝贵妃娘娘安康。”
侍女愣了愣:“青柳姑娘?她不是……”
“庶女怎么了?”青梧挑眉,“她是沈家的女儿,是明玥的姑姑。送去的是沈家的心意,柳贵妃接不接,是她的事。”
她就是要让柳氏知道,沈家不仅有能打仗的将军,有会谋划的智囊,还有能打理内政的女儿,人丁兴旺,可不是好惹的。
傍晚时分,礼单送了回来,柳贵妃收下了礼物,还回赠了一支玉簪。侍女捧着玉簪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贵妃娘娘说,多谢皇后娘娘的礼,还说……沈家的姑娘就是懂规矩。”
这话里的刺,谁都听得出来。
青梧拿起玉簪看了看,质地倒是不错,只是样式普通。她随手放在妆盒里,对明玥道:“走,娘教你练剑去。”
院中的石台上,剑穗随风轻摇。青梧握着明玥的小手,教她摆起架势:“记住,剑要稳,心要静,不管旁人说什么,守住自己的道就好。”
明玥学得有模有样,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像株倔强的小树苗。
青梧看着女儿,又望向天边的晚霞,想起沈家满院的孩子,想起兄长在边关的捷报,想起青柳和林俊龙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事,忽然觉得,陛下的制衡也好,柳氏的挑衅也罢,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沈家的根基,从来不是靠皇后的位置,而是靠一代代人踏踏实实地走出来的——是沈青禾的剑,是林俊龙的谋,是沈青柳的韧,是孩子们眼里的光。
晚风拂过,带来石榴花的甜香。青梧的声音在院中轻轻响起,伴着明玥稚嫩的跟读声:“气沉丹田,目视前方……对,就是这样,稳住……”
瑶光殿的赏赐还在源源不断地送入,而沈青梧的小院里,只有剑声、笑语,和一家人稳稳的幸福。这就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