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阶前的兰草叶上时,承煜已经换好了小小的锦袍。他捧着一盏刚沏好的参茶,由侍女牵着走到皇帝寝宫外,踮脚理了理衣襟——这是青梧教他的规矩,“见长辈要稳重,递东西得用双手”。
“皇爷爷,孙儿给您请安。”七岁的承煜声音还带着奶气,却努力挺直小身板,将参茶举过头顶。病榻上的皇帝眯眼笑了,接过茶盏时,指腹蹭到孙子温热的小手,心里那点因流言而起的郁气散了大半:“好孩子,难为你每日这么早跑一趟。”
承煜歪头看他:“先生说,‘晨昏定省’是规矩。”他说着,从袖袋里掏出张画,“这是孙儿画的凤凰,祝皇爷爷早日好起来。”画上的凤凰歪歪扭扭,却用足了朱砂,看得皇帝直乐。
这一幕被侍立在旁的太监看在眼里,转头就传到了太皇太后耳中。老人家本就因“太子不孝”的流言犯愁,听闻嫡长孙每日请安,当即拍着炕桌道:“我就说景琰不是那等人!承煜这孩子,倒是得了他爹的稳重。”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里,青梧正看着承砚抄奏折。烛火下,承砚的毛笔在宣纸上划过,将萧景琰熬夜批过的奏折一字不差誊抄下来,连朱批的墨迹浓淡都仿得极像。“抄完这卷送过去。”青梧指着封好的锦盒,“告诉太皇太后,这是太子昨夜亲笔抄的,说让老祖宗瞧瞧他没偷懒。”
锦盒送到慈宁宫时,太皇太后正翻着《起居注》。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奏折字迹工整,末尾还附着萧景琰的小楷批注:“民生事大,不可轻忽。”老人家摸了摸纸页,墨迹还带着点潮意——显然是刚写好的。
“这孩子,就是犟。”太皇太后笑着摇头,心里却亮堂了。前几日还听宫女嚼舌根,说太子只顾着玩乐,把奏折都堆给属官,如今看来,竟是连夜赶工还亲笔抄录给她过目,这份心可比什么辩解都实在。
不出三日,宫里就传开了:嫡长孙每日去皇帝床前问安,太子更是连夜抄奏折给太皇太后“交作业”。先前那些“太子不孝”“耽于享乐”的流言,在“嫡长孙尽孝”和“太子勤政”的双重佐证下,渐渐没了声息。
萧景琰得知时,正陪着青梧看承煜练字。小家伙趴在案上,用朱砂笔在纸上画圈,嘴里念叨着“皇爷爷要快点好”。萧景琰握住青梧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她熬夜教承砚模仿笔迹磨出来的。
“倒是没想到,你这招‘双管齐下’如此管用。”他低头,见她鬓角沾了点墨渍,伸手替她拂去,“只是委屈了承煜,每日天不亮就要起。”
青梧笑了,往他怀里靠了靠:“不委屈。”她看向窗外,承煜正举着刚画好的画跑进来,嚷嚷着“爹,娘,你们看我画的全家福”。画上歪歪扭扭站着四个人,最边上还画了只吐舌头的小狗,据说是承煜新认识的玩伴。
萧景琰看着画,忽然明白了青梧的用意。所谓流言,不过是怕人心动摇。可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孩子在学着你的样子孝顺,你的字迹里藏着未凉的墨迹,那些轻飘飘的闲话,自然就成了无人信的笑话。
晚膳时,承煜捧着碗莲子羹,奶声奶气地说:“皇爷爷今天夸我了,说我比爹小时候乖。”萧景琰闻言挑眉,青梧却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她知道,这场仗,他们赢了。而真正的武器,从来不是辩解,而是把日子过成别人看得见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