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选择的是“剥洋葱”战术。
先打掉鄂敏的爪牙。
负责运粮的官员,正是鄂敏的妻弟。
只要这个口子一开,顺藤摸瓜,鄂敏的那些烂账就再也藏不住了。
就在这时,都察院御史甄远道也出列了。
“臣附议。”甄远道虽然不知道林辰的深意,但他敏锐地嗅到了政治风向。
既然有人开了头,他不介意再添把火。
“臣近日也收到风闻,瓜尔佳·鄂敏大人府中奢靡无度,其家奴在外仗势欺人,甚至强占民田。虽是小事,但足见其治家不严,恐有居功自傲之嫌。”
这一记助攻恰到好处。
贪腐加上居功自傲,这两个罪名叠加在一起,精准地踩在了胤禛的雷点上。
胤禛转动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目光深沉地看向站在武官前列,此刻正冷汗直流的鄂敏。
“鄂敏,你有什么话说?”胤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鄂敏噗通一声跪下,摘下顶戴花翎,连连磕头,“皇上明鉴!臣冤枉啊!这定是有人陷害微臣!”
“是不是陷害,大理寺自会查明。”胤禛冷冷地说道,“林辰,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臣,领旨。”林辰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平稳,却让跪在地上的鄂敏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
朝堂上的风波并未随着退朝而平息,反而像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夜幕降临,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胤禛批了一天的折子,眉宇间尽是疲惫。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端上一杯参茶,“皇上,敬事房的人在外面候着呢。”
“叫进来吧。”
绿头牌被呈了上来。
胤禛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娴贵人”的牌子上。
“就娴贵人吧。”
半个时辰后,夏冬春被裹在凤鸾春恩车里送进了围房。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展现舞姿,而是点燃了一支秦昭月特意给她的【梦境引导香】。
淡淡的香气在殿内弥漫开来,不浓烈,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沉静。
“皇上累了吧?”夏冬春跪在龙榻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压着胤禛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嫔妾新学了一套按摩手法,能解乏。”
胤禛闭着眼,闻着那股异香,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那香气似乎有魔力,牵引着他的意识不断下沉,下沉……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夏冬春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熟睡的帝王,眼中没有半分爱意,只有冷静的算计。
她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守着那支香燃尽。
胤禛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雪地。
他独自一人走着,四周静得可怕。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片红梅林。
红梅开得极艳,像血一样。
他欣喜地走近,想要折下一枝。
可当他拨开花枝时,却惊恐地发现,那树下堆积的不是泥土,而是累累白骨!
那些白骨上穿着破烂的官服,有的还挂着残破的旗帜。
突然,一阵狂妄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哈哈哈哈!这江山迟早是我们瓜尔佳氏的!”
那声音尖锐刺耳,像极了祺答应,又像是鄂敏。
画面一转,红梅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破败的小院。
风雪被挡在墙外,一口枯井旁,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递给他一杯热茶。
“外头冷,喝口茶吧。”
那声音温柔缱绻,带着一种久违的安宁,瞬间抚平了他心中的恐惧。
“啊!”
胤禛猛地惊醒,满头大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夏冬春“惊慌”地凑过来,拿着帕子替他擦拭额头的冷汗,“可是做了噩梦?”
胤禛大口喘着粗气,梦里那句“这江山迟早是我们瓜尔佳氏的”如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看着眼前夏冬春那双清澈无辜,满是关切的眼睛,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是啊,还是这种没有显赫家世,身家清白的女子让人安心。
那些功勋卓着的世家大族,一个个都包藏祸心。
“无事。”胤禛推开夏冬春的手,披衣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朕睡不着,你先歇着吧。”
他走到外间,低声唤道:“夏刈。”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角落里。
“去查鄂敏。”胤禛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不仅查军粮,还要查他平日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朕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功劳大到可以无法无天了!”
“还有……查查他和年羹尧旧部有没有往来。”
“是。”夏刈领命,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冷宫。
秦昭月看着【因果星图】上,代表鄂敏家族的那颗星辰,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气运值呈断崖式下跌。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正在灯下苦读兵书的弘历。
“看到了吗?”秦昭月指着星图,语气淡然,“杀人未必要用刀。前朝的一本折子,后宫的一场梦,就能让一个显赫的家族灰飞烟灭。”
弘历放下书卷,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变幻莫测的星图,眼中闪过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深沉。
“太妃姐姐,那林辰……也是我们的人?”
秦昭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盘子里捏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痴情人。”
弘历接过桂花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弘历明白了。情深不寿,但在姐姐手里,情深却是最锋利的刀。”
大理寺狱中,阴暗潮湿。
那个被林辰抓进来的鄂敏亲信,正瘫在烂草堆里,准备咬舌自尽。
“想死?”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林辰像幽灵一样出现在牢房里。
亲信惊恐地抬头,看着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年轻少卿,此刻眼中却闪烁着修罗般的寒光。
“在没把鄂敏咬死之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林辰蹲下身,语气森然刺骨,“你的妻儿老小,我已经派人‘保护’起来了。是做忠仆全家陪葬,还是做污点证人保全香火,你自己选。”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人一眼,目光穿过铁窗,望向紫禁城的方向。
月光洒在铁窗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这腐朽皇城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