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初则从一个医者的角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
他无法想象,一个丈夫,如何能对自己的妻子,用上如此歹毒的慢性毒药。
这已经超出了后宫争斗的范畴,这是人性的泯灭。
秦昭月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仇恨,是最好的粘合剂。
共同的敌人,能让这些原本心怀各异的人,拧成一股最坚韧的绳。
“都看明白了吧?”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在这宫里,没有谁是无辜的。华妃是刀,皇后是鞘,皇上,才是那个握着刀的人。”
“你们斗倒了华妃,还会有李妃、张妃。只要那个握刀的人还在,你们就永远都只是他棋盘上,可以随时被牺牲的棋子。”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那……我们该怎么办?”甄嬛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问的不是如何对付华妃,而是如何对付那个“握刀的人”。
“不急。”秦昭月笑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皇上现在还需要你们这些棋子,自然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我们现在要做的,也不是揭发欢宜香的秘密,那只会让我们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你们。”秦昭月看向甄嬛和沈眉庄,“继续过你们的日子,安分守己,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现下最重要的,是要让年家倒台,在这一点上,我们似乎跟那个‘握刀的男人’,目标一致。”
“年家不倒,华妃始终都是,我们的阻碍。”
这番话,似乎让他们从一个简单的后宫争宠,上升到了动摇前朝国本的政治博弈。
众人心中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但同时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他们的敌人,不再仅仅是某个得宠的妃子,而是这座吃人的宫墙,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皇权。
深夜,甄嬛、沈眉庄和温实初悄然离开了冷宫。
他们的脚步沉重,心情更是复杂。
今夜所听到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回去的路上,三人一路无话。
直到快到碎玉轩时,沈眉庄才轻声说了一句,“嬛儿,我忽然觉得,这宫里,或许只有太妃娘娘那里,才算是人待的地方。”
甄嬛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沈眉庄的手。
是啊,那座破败的冷宫小院,竟是这偌大紫禁城里,唯一能让人说真话,唯一能让人感到一丝暖意的地方。
这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讽刺。
自那夜之后,端妃整个人都变了。
缠绵病榻多年的羸弱之气似乎被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火的平静。
眼神里那股燃烧了半辈子的仇恨,如今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所取代。
她开始频繁地出入冷宫,有时是借着看望弘历的名义,有时干脆什么由头都不找。
她与秦昭月两人,常常在院中对坐,一壶清茶,一盘棋局,便能消磨一个下午。
她们聊得不多,但每一个眼神,每一句未尽之言,彼此都心知肚明。
......
而,同时,秦昭月的“皇孙养成计划”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手腕用力!屁股撅那么高,你是要上天吗?”
秦昭月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摇椅上,嘴里嗑着瓜子,对着院子里正在扎马步的弘时指指点点。
弘时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打湿了衣襟。
他堂堂皇子,如今却要在这破院子里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旁边还有个幸灾乐祸的四弟盯着,简直是奇耻大辱。
“太妃姐姐,三哥的姿势好像不太对。”
弘历端着一盘切好的灵果,迈着小短腿凑到秦昭月跟前,奶声奶气地告状,“书上说,扎马步要气沉丹田,三哥他一直在喘气。”
弘时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怒视着那个一脸天真无邪的弟弟。
这个小告状精!
“听见没?你四弟都比你懂。”秦昭月捏了块果肉塞进嘴里,又对弘历笑眯眯地说,“我们弘历真棒,来,奖励你一块。”
弘历高兴地接过,还不忘跑到弘时面前,举着果子晃了晃,“三哥,你要吃吗?好甜的。”
弘时把头扭到一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发誓,等他恢复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臭小子的屁股打开花!
秦昭月看着兄弟俩乐不可支。
她发现,比起后宫女人们那些弯弯绕绕的宅斗,还是看两个小崽子相爱相杀更有趣。
就在冷宫里一片鸡飞狗跳的祥和气氛中,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宫宴。
皇帝特意在太和殿大宴群臣,晚间又在交泰殿设下后宫家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交泰殿内,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胤禛高坐于龙椅之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接受着妃嫔们的贺喜。
被降为妃位的华妃,此刻虽失了协理六宫的权柄,但仗着兄长的赫赫战功,气焰依旧嚣张。
她穿着一身耀眼的玫瑰红旗装,头戴金累丝嵌红宝石凤簪,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她年世兰,依旧是这后宫最高贵的女人。
“皇上,臣妾敬您一杯,贺我大清旗开得胜,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华妃端着酒杯,笑靥如花。
“好。”胤禛举杯示意,一饮而尽,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殿中众人。
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几支舞跳罢,众人已有些意兴阑珊。
就在这时,娴贵人夏冬春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走到殿中,盈盈一拜。
“皇上,今夜如此良辰美景,臣妾新学了一支舞,想献给皇上,为我大清助兴。”她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
胤禛来了兴致,“哦?春儿新学了舞?准了。”
华妃在旁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端起茶杯撇着浮沫,心里满是鄙夷。
就她能跳出什么花样来?无非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扭捏作态罢了。
殿内的乐师得了示意,奏起了前所未闻的曲调。
那曲子初时如流水潺潺,而后节奏渐快,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