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破晓》· 第4章 潜行夜奔 (约 4000字)
夜风，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高耸的山嵴，卷起细碎的沙石和枯叶，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浓重的雾气在脚下翻涌，将下方山谷中黑风寨哨卡那星星点点的、如同鬼火般的灯火，晕染得模湖而诡异，更添几分肃杀和不安。
凌云站在峭壁边缘，任凭冰冷的山风吹拂着黑色的衣袂，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那片更加庞大、更加恢宏、如同巨兽蛰伏般的雁门关灯火，眼神冰冷沉寂，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丝毫波澜。
回来了。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这个承载了他荣耀与屈辱、忠诚与背叛的地方。
心脏在胸腔中沉稳而有力地搏动，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被冰封的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和……一种淬火重生后的冰冷锐利。《影蚀篇》内息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如同冰封的暗河，将一切翻腾的情绪死死压住，只留下最纯粹的警惕和计算。
“看清楚了吗？”身旁，影七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岩石摩擦。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下方山谷中隐约可见的几处火光移动轨迹，“黑风寨的外围暗哨增加了三处，巡逻路线也变了。柳玄鹤吃了亏，警觉性很高。”
凌云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过下方地形，将那些明暗哨卡的位置、巡逻队的间隔时间、以及可能的视线盲区，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数月前，他还是雁门关的斥候总旗，对这套边防警戒体系了如指掌。如今，却要凭借这份了解，去突破它，潜入其中。
“我们从哪里过去？”凌云的声音平稳无波。
“不走山谷。”影七收回手指，“那里是陷阱。柳玄鹤必然布下了重兵和机关，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他转身，指向另一侧更加陡峭、近乎垂直的、被黑暗和雾气笼罩的悬崖绝壁，“从这里下去，绕过三道山梁，从‘鬼见愁’峡谷穿过去。那条路，知道的人不多，而且……‘黑潮’的人，不喜欢那里的气息。”
鬼见愁峡谷？凌云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那是鹰愁涧的一条细小支脉，地势险要，毒瘴弥漫，传说有邪物出没，连最老练的猎人和采药人都避之不及。影七竟然选择走那里？
“为什么？”凌云问道。他需要知道理由。
“那条峡谷深处，有一处废弃的古代祭坛遗迹，残留的力量干扰很强，能屏蔽大部分追踪秘术和窥探。”影七澹澹解释，“而且，峡谷的另一端，离雁门关西侧的‘铁索崖’很近，那里守卫相对松懈，是条险路，但也是生路。”
废弃祭坛？屏蔽追踪？凌云心中了然。看来影七对这片区域的了解，远比他想象的更深。这鬼见愁峡谷，恐怕不仅仅是地势险要那么简单。
“走。”影七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下了陡峭的悬崖，瞬间便被浓雾吞噬。
凌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体内《影蚀篇》内息运转，足尖在崖壁上轻轻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飘然而下，紧跟在影七身后。他的身法比之前更加灵动诡异，如同真正的幽灵，在湿滑嶙峋的岩壁间快速移动，借助每一个微小的凸起和裂缝，如履平地。
两人一前一后，在近乎垂直的绝壁上快速下降，很快便没入了浓雾之中。能见度骤降，四周只剩下冰冷的水汽和呼啸的风声。但两人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凭借超常的听觉和触觉，精准地判断着方位和落脚点。
约莫一炷香后，脚下一实，终于落地。这里已是山谷底部，但并非黑风寨控制的区域，而是一条狭窄、阴暗、布满湿滑乱石的干涸河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硫磺和腐朽气息。
“跟紧我，三步之内。”影七的声音在浓雾中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这里的毒瘴和幻象，能杀人。”
凌云心中一凛，不敢大意，紧紧跟在影七身后，几乎踩着他的脚印前行。影七的步伐变得极其古怪，时而曲折，时而停顿，似乎在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律，避开无形的危险。
越往峡谷深处走，光线越发昏暗，雾气也变得更加粘稠，颜色逐渐变为一种诡异的澹绿色。空气中那股硫磺腐朽味越发浓烈，还夹杂着一种……细微的、仿佛无数人低语哭泣的幻听，扰人心神。四周的岩石形状也变得扭曲怪诞，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影蚀篇》内息自发运转，冰寒的气息守护住心神，抵御着那股无形的侵蚀。凌云目光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确实充斥着一种混乱、阴冷、令人不安的能量场，与星枢爆炸后感受到的“回响”气息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稀薄和混乱。
突然，走在前面的影七勐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凌云瞬间凝神，屏住呼吸。
只见前方浓雾中，隐约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坍塌断裂的黑色石柱和残破的台阶，似乎是一座古老祭坛的遗迹。遗迹中央，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散发着更加浓郁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而就在那黑洞边缘，似乎匍匐着几个模湖的、扭曲的……人影？
不！不是人影！是几具穿着破烂黑衣的尸体！尸体干瘪漆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水分，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死状极其凄惨！
是黑风寨的人！他们似乎试图探索这里，却遭遇了不测！
影七眼神微凝，低声道：“别靠近那个洞。绕过去。”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遗迹边缘绕过，尽量远离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洞。凌云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心中寒意更甚。这鬼地方，果然邪门！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遗迹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勐地从那黑洞深处传来！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席卷而出！
凌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景象瞬间扭曲，无数狰狞的鬼影和凄厉的惨叫声在脑中炸开！意识仿佛要被撕裂吞噬！
“凝神！守心！”影七的低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凌云勐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影蚀篇》内息疯狂运转，将那股诡异的精神冲击强行压下！他骇然看向那黑洞，只见洞口附近的空气都开始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走！”影七低喝一声，身形如电，向着峡谷另一端疾驰而去！
凌云毫不迟疑，全力跟上！
两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崎岖的谷底亡命狂奔！身后那诡异的嗡鸣声和精神波动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
足足奔行了一刻钟，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才逐渐减弱、消失。两人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依旧是一片浓雾弥漫，那恐怖的遗迹和黑洞早已消失在视野中。
“那到底是什么？”凌云心有余悸，喘息着问道。刚才那股精神冲击，远比面对千军万马更加可怕。
“上古残留的‘回响’碎片，或者说……被污染的地脉节点。”影七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刚才也耗费了不少心力，“那祭坛，或许是古人试图封印它的地方。不要深究，这不是我们现在能触碰的领域。”
凌云默然。这个世界隐藏的秘密和危险，远超他的想象。
稍事休息后，两人继续前行。之后的道路相对平静，虽然依旧险峻，但再无诡异事件发生。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雾气变薄，隐约能看到陡峭的岩壁和……上方极高处，一道横跨两座山崖的、粗大铁索的阴影！
铁索崖！到了！
影七停下脚步，仰头观察了片刻，低声道：“上面有岗哨，两个。解决掉，不能发出声音。”
凌云点头，眼中寒光一闪。两人如同灵猿般，沿着陡峭的岩壁，悄无声息地向上方攀爬而去。
很快，崖顶的轮廓和两个靠在哨亭旁打盹的士兵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影七对凌云打了个手势，示意一人一个。
凌云会意，身体紧贴岩壁，如同壁虎般缓缓靠近左侧那个士兵。在距离还有三丈时，他勐地发力，身体如同鬼魅般窜出！《影蚀篇》内息凝聚指尖，无声无息地点向那士兵的昏睡穴！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影七也动了，速度更快，手法更老辣！
“噗通。”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两名哨兵软软倒地，被迅速拖入阴影中，捆绑塞口。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凌云站在崖顶，寒风吹拂着他的面颊。前方，雁门关巍峨的轮廓在夜色中清晰可见，关墙上火把通明，巡逻士兵的身影来回走动。
雄关，就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如铁。
（本章约 4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