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暗流汹涌》· 第5章 夜探龙潭
通风口狭小，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内里积满了陈年的灰尘和枯叶，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凌云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到极限，如同灵蛇般一点点向内蠕动。尖锐的铁皮边缘刮擦着他的衣物和皮肤，留下细密的血痕，但他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听觉和触觉上。
下方传来极细微的、规律的脚步声，是内库暗桩在巡逻。老鬼的情报精准得可怕。凌云根据脚步声的远近和回声，在脑中勾勒出下方大致的空间结构。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逻路线正上方的区域，朝着记忆中老鬼描述的、可能存放机要卷宗的内库深处挪去。
通风管道四通八达，如同迷宫。他只能凭借方向和偶尔从缝隙透出的、守卫手中灯笼的微弱反光来判断位置。空气污浊，胸口憋闷，汗水混着灰尘黏在身上，冰冷刺骨。每一寸移动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一旦弄出稍大的声响，或是判断失误，立刻就是万劫不复。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下方的脚步声变得稀疏，空气似乎也流通了一些。他小心翼翼地扒开一块松动的隔板缝隙，向下窥视。
下方是一个相对宽敞的隔间，靠墙立着一排排厚重的檀木柜子，柜门上挂着冰冷的铜锁。这里应该就是内库的一部分。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远处通道入口处悬挂的一盏长明灯，投下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和防虫药草的淡淡气味。
就是这里！凌云心中一定。他仔细观察了下方，确认短时间内没有巡逻经过，然后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从通风口滑落，双脚轻轻点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迅速隐入一个巨大柜子的阴影里，调整呼吸，让眼睛适应这极度的昏暗。内库比想象中更大，柜子排列紧密，如同沉默的巨人，守护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寂静中，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
不能浪费时间！他必须尽快找到与崔振海、王逵或是边军军械粮草相关的卷宗。这些机密文件会放在哪里？肯定有分类和编号。他借着微弱的光线，快速扫视着最近几个柜门上的标签。
“天字叁号：兵部往来文书（承泰元年至三年）”
“地字柒号：各卫所将领考评（承泰四年）”
“玄字壹号：边关互市稽查录……”
分类繁杂，数量庞大。这样盲目找下去，天亮也未必有结果。凌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最可能存放敏感人事和军务档案的区域。按照北镇抚司的惯例，涉及高级将领的密档，通常会存放在更核心、守卫更严的区域。
他屏息凝神，如同鬼魅般在巨大的柜子间穿行，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标签。内库深处，光线愈发暗淡，空气也更加阴冷。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铁柜上。这个柜子与其他檀木柜不同，通体由精铁打造，体积较小，柜门上没有标签，只有一个奇特的、形似盘蛇的锁孔。柜子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在微光下泛着幽冷的色泽，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这个柜子不寻常！凌云心中一动。他凑近仔细观察，锁孔结构复杂，绝非寻常钥匙能打开。他尝试着用手轻轻推了推柜门，纹丝不动，沉重无比。
怎么办？强行破坏不可能，声音会立刻引来守卫。开锁？他并非此道高手，而且这锁看起来就极为棘手。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想起老鬼提到过的“七巧锁”。难道就是这个？他仔细回忆老鬼当时的神态和语气，似乎意有所指。老鬼既然提到了锁，是否暗示了开启的方法？或者，这柜子本身，就是一个标志？
他退后几步，借着远处长明灯极其微弱的光线，从不同角度观察这个铁柜。终于，在柜门右上角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刻痕——那是一个简化的云纹图案，与他怀中那半块玉佩上的纹路，有几分神似！
沈墨给的玉佩！难道……
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半块云纹玉佩。玉佩触手冰凉。他犹豫了一下，将玉佩边缘对准那个刻痕，轻轻放了上去。
严丝合缝！
就在玉佩与刻痕接触的瞬间，铁柜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凌云心中一喜，尝试着再次推动柜门。
这一次，沉重的铁柜门竟然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成功了！凌云强压住激动，迅速闪身进入柜门后的空间。里面空间不大，只放着寥寥几个用油布包裹的卷宗盒。他不敢耽搁，迅速打开第一个卷宗盒。
里面是一叠厚厚的信函抄本和记录。他借着缝隙透入的微光，快速翻阅。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凝重，呼吸也越发急促。
这些卷宗，记录的是北镇抚司安插在边军中的暗桩与衙署之间的密报往来！时间跨度长达数年！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指向一个人——副总兵崔振海！
密报中详细记录了崔振海多年来如何利用职权，在军械采购、粮草调度、甚至边关互市中中饱私囊、培植私兵的种种迹象！还有他与朝中某些官员往来的蛛丝马迹！其中一份密报更是触目惊心，直指崔振海可能与关外部落有秘密接触，但后面标注了“存疑，待查”的字样。
野狼谷事件发生前三个月，一份密报提到，崔振海的心腹参将曾秘密接触过一支活跃在边境的鞑靼商队，行为诡秘。而野狼谷事件后，所有关于此事的调查似乎都戛然而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
凌云的手微微颤抖。这些虽然不是崔振海通敌的直接铁证，但已经勾勒出一张巨大的腐败网络和通敌的强烈嫌疑！尤其是关于野狼谷事件前的异常接触，时间点太过巧合！
他迅速将关键内容强记于心，并将几份最重要的密报揣入怀中。不能带走原件，会打草惊蛇。
就在他准备合上卷宗盒，离开铁柜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卷宗盒最底层，压着一份单独的、纸张略显发黄的信函。信函没有署名，字迹潦草，似乎是在极度匆忙或紧张的情况下写就。内容只有短短几行：
“影已动，狼顾关。谷中事，恐难掩。早做打算，切切！”
影已动？狼顾关？谷中事？
凌云浑身剧震！这“影”指的是什么？是某个组织的代号？还是指……“影”字令牌？“狼顾关”明显是指雁门关！“谷中事”无疑就是野狼谷事件！
这封信，是在野狼谷事件发生前发出的警告！写信人似乎预知到了危险，在提醒收信人早做打算！收信人是谁？沈墨吗？这封信为何会藏在北镇抚司最机密的档案柜中？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入脑海，让凌云感到一阵眩晕。他意识到，野狼谷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深邃！这潭水，深不见底！
他必须立刻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他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小心地关上铁柜门，将那半块玉佩取下收回怀中。就在他准备原路返回通风口时——
“咻！”
一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黑暗的角落射出，直取他的后心！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