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回到向泽宇事件当天深夜。
向家别墅二楼书房,向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眼神坚定,“我意已决,他做出那样的事,不配再姓向。”
向爸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爸,他毕竟是我带大的,能不能再给他个机会?”
向老爷子冷哼一声,“机会不是没有给过他,他不知悔改,留着他迟早给家族惹大祸。”
“泽宇他不是向家亲生子。当初卿宴认回来时,我就袒护他让卿宴受了委屈,不然卿宴这次怎么会直接按死他,而不是跟我们商量。”
这时,向家二房的人开口了,
“爸,我们都听您的安排,只是这事儿传出去,对家族名声多少有点影响。”
向老爷子摆了摆手,“名声是他自己败坏的,只要我们处理得当,影响不会太大。”
向爸见老爷子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自叹气。
而向家二房的人则在一旁盘算着,这向泽宇被逐出家族,以后家族的资源分配会不会有变动。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客厅里略显凝重的气氛。
书房的红木门被急促推开,向母孟微站在光影交界处,胸口剧烈起伏,鬓角几缕散乱的发丝被泪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显然已在门外听了全程,此刻眼神像濒死的母兽,直直望向主位上的向老爷子:
“爸!泽宇不能走!”
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嘶喊出声,踉跄着扑到书桌前,指甲深深抠进厚重地毯的花纹里,
“他再错……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啊!”
孟微猛地抬头,从手包里抖出一张银行卡按在桌面,水渍在光洁漆面上晕开——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五千万!我私人给他的,不动家族一分钱!让他去澳洲……这辈子不回国,行不行?”
她抓住向老爷子的袖口,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您就当没这个孙子,只当向家……施舍了一条流浪狗!”
孟微见向老爷子沉默,她突然指向角落的丈夫,声音淬毒般尖锐:
“当年一岁时你把泽宇抱着,说他会是向家的盾!现在他裂了道缝,你们就要把他砸碎?!”
孟微目光又钉回老爷子:
“卿宴是您亲孙,可泽宇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的肉,凭什么一个错都不容改?!”
老人枯掌重重拍在银行卡上,震得笔架哗啦倾倒:
“孟微!你当我卖孙求荣吗?!”
他俯身逼近儿媳,眼底血丝如蛛网缠结:
“钟卿宴为什么下死手?因为认他时泽宇伪造亲子鉴定,你也是这样跪着求我压下去!”
龙头杖猝然顿地,惊得二房众人齐齐后退:“今日放虎归山,明日他就能勾结外人反咬向家咽喉!你赌得起吗?”
向家二房向毅弥(向熙宁的爸爸)突然插话:“大嫂,泽宇上周去监狱见过钟家的人。
话音未落,孟微抓起茶杯砸过去!瓷片在墙上炸裂如惨白烟花:
“闭嘴!你们巴不得他死,好分他手里那点股份!”
整个书房瞬间死寂。唯有向爸死死攥住妻子颤抖的手腕,喉结滚动着挤出一句:
“爸……送他去南极科考站吧。那儿与世隔绝……我派人盯着。”
向老爷子缓缓直起脊背,窗外一道闪电劈亮他半边脸,另半边沉在浓黑阴影里:
“明早六点。机场会有人押他上飞挪威的专机。”
他睨着孟微刹那灰败的眼瞳,一字一句斩断所有妄念:
“记住——从今往后,南极的风雪会封冻向泽宇这个名字。”
“而你们,”龙头杖扫过满室噤若寒蝉的儿子儿媳,“谁再敢提他,就一起去陪葬。”
书房门关上时,雨终于泼了下来,吞没了孟微卡在喉咙里的呜咽。
钟卿宴在餐厅收到陈默信息后开车来到酒吧跟陈默见面。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冰冷的河。
钟卿宴修长的手指松开方向盘,那则来自陈默的简短信息。
“找到证据了。老地方等你。”车载屏幕幽蓝的光里,像一柄沉入水底的匕首,只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发动机的余温尚未散尽,他已推开“密语”(the whisper)酒吧厚重的黄铜门。
喧嚣的电子乐与呛人的雪茄烟雾迎面扑来,这间以昂贵私密着称的地下酒吧,此刻成了阴谋落地前的巢穴。
穿越喧嚣的真空隧道:钟卿宴目不斜视地穿过舞池边缘。
沸腾的人群像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通道,并非出于敬意,而是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而具象的压迫感——那是权势淬炼出的无形屏障。
昂贵的西装料子拂过空气,带着一种收割者的从容。
吧台后方酒架上变幻的冷光灯束,精准地追逐着他,如同舞台的追光锁定主角。
光线在他高挺的鼻梁与紧抿的薄唇上切割出硬朗的阴影,镜片后的眼神深不见底,只映着杯中浮动的碎金。
陈默独自坐在最里侧一个被天鹅绒帘半隔开的卡座里,面前的威士忌几乎未动,像一颗凝固的琥珀。
没有寒暄。钟卿宴落座,暗红的丝绒沙发深陷,无声地包裹住这位年轻的王权接替者。
侍者无声而迅速地放下一杯只加纯净冰块的纯麦芽威士忌,杯壁凝结的水珠如冷汗般滑落。
“证据呢?”钟卿宴的声音低醇平缓,仿佛在问“天气如何”。指尖随意地拂过冰凉的杯沿。
陈默从内侧口袋拿出一个薄如刀片的加密平板,解锁,推到他面前。
屏幕亮起,是肖悦喜欢蒋博文的证据。“这些都是蒋家以前的女佣说的和看见的。”
当年肖悦跪在书房外擦拭长长的柚木地板,夕阳透过高窗,将蒋博文在昂贵地毯上搭积木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肖悦悄悄移动水桶的位置,让水中蒋博文小小的倒影恰好落在擦净的、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肖悦捡到蒋博文废弃的旧课本。翻开扉页,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着“蒋博文”三个大字,旁边贴满了奥特曼贴纸。肖悦还小心翼翼剪下那个带墨水渍的名字,藏在母亲给她缝的小钱包最里层一个破旧的名片夹里。
那年冬天蒋博文肺炎初愈胃口差。晚饭后,肖悦借口倒垃圾溜进厨房,用小炭炉将姜糖水煨得滚烫,装在一个不起眼的旧搪瓷杯里,悄悄放在少爷必经的后院台阶上——那个角度从主楼窗户刚好看不见。她躲在月洞门后,看着少爷出来透气发现杯子,端起来慢慢喝了。
蒋博文一件昂贵的进口羊毛校服,被顽皮的男同学用签字笔画了一道长长的痕迹。蒋太太打算扔掉。肖悦主动说:“阿姨,我试试洗洗看?”她用了各种土法,搓红了手,那道痕迹最终变成了一道模糊的灰印子。衣服最终没还给少爷(太旧了),却被她叠得整整齐齐,存放在她宿舍床板下的纸箱里。偶尔她会拿出来看。
蒋博文练琴时,肖悦常在隔壁清扫工具间擦拭工具。一次,他弹奏了一支舒缓的练习曲,窗外落着细雨,声音格外清晰悠扬。肖悦当时口袋里有台廉价的录音机,她按下录音键,那大约三分钟的琴音,反复录了又录,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听。
肖悦左手常年戴着一串暗色的、普通的旧佛珠。很少人知道,在那串佛珠下,覆盖着一道细长的、几乎看不见的浅痕——那是她十五岁那年,偷偷搬运蒋博文一套沉重的新书模型时,被包装箱边缘锋利的金属划伤的。渗血的时刻,她第一反应是慌张地擦掉书盒上的血点,生怕留下“污渍”。那道疤就是那时留下得。
还有蒋家给佣人配置了公用电脑。肖悦的浏览器历史永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