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浑浊了千年，曾映过文人挥毫的月影，也浸过战士染血的铠甲，到了现代，又承过工人筑坝的汗水，载过乡民为国离乡的舟楫。可此刻，这条藏着半部华夏史的江，却因水下那座苏醒的古老城池，暗流翻涌得让人心悸。
“摩尼亚赫号”像座钢铁巨兽锚定在江面，甲板上的探照灯刺破暮色，设备运转的嗡鸣里，穿卡塞尔制服的人影往来穿梭，连呼吸都透着备战的紧绷。
路明非套上厚重的黑色潜水服，橡胶裹住身体的触感竟让他莫名的熟悉与安心。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诺诺，她正活动手腕，红色长发被头罩束得严实，只露出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跃跃欲试的劲儿快从面罩里溢出来。
凯撒·加图索站在指挥台前，通过加密通讯频道进行最后一次任务简报：“路明非，诺诺，记住你们的任务目标：安全抵达青铜城大门，使用‘钥匙’开启大门，进行初步侦察，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如有任何异常，立即撤退。通讯保持畅通，我会全程监控你们的情况。”
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入耳中，冷静而可靠。乔薇尼和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站在凯撒身后，作为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和应急后手，他们的表情都十分凝重。乔薇尼的目光尤其复杂，在路明非身上停留了很久，眼神带着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与支持。
“明白。”路明非和诺诺同时回应。
在下水前，曼斯教授走了过来，这位平时严肃的德国男人，此刻看着自己指导的学生诺诺，眼神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属于导师的关切。他递给诺诺一个特制的、密封的金属管，里面装着少量暗红色的液体。
“拿好‘钥匙’。”曼斯的声音低沉，“小心使用。”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明白在场中最熟悉这个就是诺诺。
诺诺接过金属管，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里面是她那个弟弟的血液。因为上次龙王诺顿的苏醒事件，以及此次行动潜在的危险性，家族坚决不同意让那位特殊的“钥匙”亲身涉险，最终只提供了少量血液。
“准备好了吗？”凯撒最后确认。
路明非和诺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比了个“oK”的手势。
“下水！”
两人在协助下，翻身入水，瞬间被浑浊冰冷的江水吞没。
他们浮在江面，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检查装备，最后通讯测试。”凯撒冷静的声音透过潜水服内置的耳机传来。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罩，对着麦克风回应：“路明非，通讯正常。”
“诺诺，通讯正常。”红发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而非紧张，她甚至对着快艇上的观察他们的曼斯教授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曼斯教授站在码头边，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严肃。他看着自己这个得意门生，通过通讯器沉声叮嘱：“陈墨瞳，记住，下面不是游乐场。一切行动听指挥，遇到任何异常，立刻报告，不要擅自行动！你的直觉很准，但别让它冲昏头脑。”
诺诺咧嘴一笑，即使隔着面罩也能感受到她那飞扬的神采：“放心吧！卡塞尔学院预备专员陈墨瞳保证完成任务！”
曼斯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和骄傲。低声道：“小心点，遇到危险就立刻终止，探索并不是必须一次完成。”
不远处，叶胜坐在轮椅上，被亚纪推到了甲板边缘。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腿上盖着薄毯，但眼神却异常专注。虽然他的“蛇”已经湮灭，无法再亲身探索，但他丰富的经验和知识依然是宝贵的财富。他的任务，是指挥零如何更有效地运用【蛇】进行大范围的水下扫描和信息传递，同时也为了必要时进行再次复制。
零站在他身旁，已经连接好了设备。她闭上眼，集中精神。很快，无形的“蛇”以她为中心，如同扩散的涟漪般向着幽深的江底蔓延开去。无数细微的感知信息反馈回来——水流的速度、水温的变化、水底的地形、以及……那座庞大而寂静的青铜之城的模糊轮廓。
“感觉怎么样，零？”叶胜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带着一丝关切。
“能感知轮廓，细节模糊，干扰强，‘蛇’在畏惧。”零的声音平稳无波，明明是通过复刻的言灵，但却在她手中如臂使指，“大概率是因为龙王残留的气息。”
“按龙族知识，‘蛇’是你的奴仆，现在诺顿不在现场，你应该可以强制它们进行探路。”叶胜的推测与指挥清晰传来。
……
水下。
世界瞬间被幽暗和寂静包裹。强光探照灯的光柱在浑浊的江水中开辟出有限的可视范围，无数微小的浮游生物在光柱中飞舞。水压从四面八方传来，即使穿着抗压服，也能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力量。
路明非和诺诺沿着之前探测确定的安全路线，在凯撒的指引下，缓缓下潜。零通过【蛇】传递回来的地形信息不断引导着他们接近这种古老的龙族城池。
路明非则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随着下潜深度增加，一些巨大、古老的青铜结构开始出现在视野中。它们并非光滑平整，而是布满了复杂扭曲的花纹和人类难以理解的龙文符号。
路明非的目光扫过那些龙文，大脑自动开始解析其中蕴含的信息——大多是些警告、标识领地、或者歌颂神明伟力的词句，他将这些翻译过后的龙文汇报，但暂时似乎还没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们正在接近主体结构。”凯撒的声音传来，“根据零反馈的【蛇】的信息和之前的扫描，主入口应该就在你们正前方那片巨大的青铜墙壁上。”
两人调整方向，继续下潜。终于，一面巨大到仿佛无边无际的青铜墙壁出现在他们面前。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和水藻，但依旧能看出其宏伟和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