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装甲车内,没有了青落和巴伊的插科打诨后,竟比车窗外荒无人烟的旷野还要沉寂。
易川突然抬手胡乱揉了几下头发,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却将除了木千山之外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
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烦躁情绪,像一块大石头压住了胸腔,他没有回应其他人的眼神,转身望向了窗外,将揉成鸡窝的后脑勺留给了他们。
车窗外,旷野铺展成无边的绿毯,风掠过的地方,草浪顺着地势起伏,像无声的潮水缓缓流动,偶有几株孤零零的树,笔直地立在旷野中央。
三十年前那场陨石浩劫,毁灭了人类世界,将文明彻底掩埋,人类自此坠入末世。
而这天地间的植物,反倒成了浩劫的受益者,不受辐射影响的它们,在没了人类的干涉后,挣脱了束缚,愈发肆意盎然地生长,用蓬勃的生命力,铺满了这片曾经属于人类,如今归于自然的土地。
远处晃过几只丧尸,发现了装甲车飞驰的身影,叫嚣嘶吼着往这边冲来,但装甲车的速度显然不是几只普通丧尸可以比拟,没几秒便远远拉开了距离。
易川的心思却不在这之上,人的情绪并不总受自己控制,就像此刻的他,刚才仅有一丝苗头的烦躁如今愈烧愈甚,像一片火焰在心中席卷。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烦闷。
在人生的前二十年,说话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平常到每次说话时并不会让人意识到“哦,我现在正在说话”这件事。
他以前只觉原先能看见世界的人突然失明是一件让人极度痛苦的事情。
哪曾想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并不比突然失明好上几分,以往的他总是被兄弟们调侃成话痨,但现在,他现在日复一日地在心中分析,在心中自言自语。
即使他并不总是想起自己已经变成了哑巴这件事,但压抑并不会因为他的刻意忽略而消失,一直逃避只会让这份压抑越积越重,终于在此时找到了一个不恰如人意的时刻,猛地在他的心中爆发开来。
他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天,他适应得很好,他一直有努力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但他也只是才不过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天,怎么竟忽然觉得,离原来那个世界越来越远了。
“不如我们来听一首歌吧。”原先一言不发的系统突然出声,不等易川回应,自顾自无伴奏地唱了起来,“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在念歌词,毕竟系统不管如何努力,声音都是听不出太多语气的机械音。
这首存在感巨强烈的《好运来》在易川的脑海里8d环绕播放,将易川方才的思绪全都搅散,在极短的时间内陷入了完全放空的境地。
等他下一秒回过神来时,几乎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
系统已经将《好运来》唱到了“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易川面无表情地听着天籁之音,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打断,“等会儿,你这几句歌词是不是已经唱了三遍了?”
系统假装讶然,“是吗?我没发现。”
易川突然笑了起来,只是因为一个系统嘴犟真的很好玩,也许放在其他任何时刻都不会有趣,但此时,他就是觉得十分好笑。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等到易川控制不住地笑出了泪花,他才认真地说:“川大王,你一定会完成任务,一定会回家。”
易川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眼前的景色飞掠,他在思考祁政司到底在哪里,他什么时候才能拿到任务奖励。
等到系统以为易川并没有听见它的话时,易川才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好运来。”
……
几日后,一处地形复杂的戈壁区域,弯绕的窄沟是天然迷宫,赭黄色的岩层像被叠起的书页,堆成高低错落的石峰。
一道身着守序者制服的身影穿行于一条蜿蜒扭曲的窄道中,掌心里,两颗乌绿色的晶核在投进窄道的一线阳光中闪着细碎的光。
易川看了两眼,将进阶晶核放进了制服内侧的隐蔽口袋内。
这几日,他一有机会就找借口开溜,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再收获了一枚进阶晶核,算上先前压死的那个进阶丧尸,他现在总共拥有两颗进阶晶核。
这在多数人眼中,无疑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但在他这里,也不过只是多了两次使用b级异能的机会。
一连几日,小队都重复做着同样的任务,后面几天也不乏遇到进阶丧尸的情况,有了先前那次成功的配合经验,小队联手击杀一个进阶丧尸已经不在话下。
本来他在不能使用异能的情况下,枪法就有些略失准头,现在有了木千山的加入,倒是有点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意思,也给了他开溜独自狩猎的机会。
易川扫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窄道出口,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一连做了好几天的队友,他却从未见识过木千山的异能,甚至木千山连出手的机会都很少,不过该说不说,在仅有的几次目睹木千山开枪时,那枪法是真准,已经不能用十环来形容,确切地说,每次都能不偏不倚正中靶心那个点。
逼近出口时,更多的阳光洒了进来,易川盘算着这次应该去哪里找进阶丧尸。
谁知脑袋刚从窄道探出去,他便发现了一个行踪鬼祟的人。
每次做任务时,李茂并不会将装甲车直接开向拦截点,而是会寻找一个较近的区域停放。
此时那辆装甲车正在窄道左侧五十几米的地方。
那个鬼祟的人正扒着封闭的车窗往里探看着。
易川顿住脚步,将身体隐入窄道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
若不是那人身上穿着和他一样的守序者制服,他真会以为这人是来偷车的贼,但看其动作小心翼翼的模样,却也不似好人。
易川思索时,那人一直背对着他的方向,就在这时,那人突然离开了装甲车,向四周张望着,不知在找寻什么。
在那人看来前一秒,易川猛地将脑袋收了回来。
不知那人底细,还是不要贸然暴露自己得好。
等易川数着秒数,猜测那人已经将视线移开时,他小心探出脑袋。
一张用黑布遮住下半张脸的男人视线与他迎面相撞,距离不足十米!
易川右手下意识摸向手枪。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他的手臂,硬拧成反向的弧度,“咔”的脆响里,右臂以诡异角度折向后背,断骨的锐痛顺着神经炸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