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拨又一拨的行人从他们身旁匆匆经过,两人一动不动的模样已经引来了周围一些人的目光。
“妈妈,他们在干什么呀?”
目光扫过路边伫立不动的两人时,小男孩攥着妈妈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连脚步都下意识慢了半拍。
穿着考究的夫人顿住脚步,顺着男孩小手指的方向看去。
先入眼的是一身笔挺的守序者制服,视线向上,一张眼覆黑绸缎、薄唇微抿的精致面容骤然闯入视野。
夫人怔愣了一瞬,饶是她经常出入各大宴会,也从未见过这般容貌。
再往旁侧扫去,才看见他身侧站着一个比之矮上半个头的青年,只是这青年的粗布麻衣打扮让她有些迟疑,这样身份悬殊的两人为何会站在一起?
直到她的目光往下挪,落在守序者稳稳抓在青年小臂上的手时,才恍然大悟。
“守序者哥哥在抓坏人呢,”她摸了摸男孩的小脸,“你以后长大了要不要当大英雄抓坏人呀?”
小男孩听着妈妈的话,望向宁浮一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满是藏不住的崇拜。他攥紧小拳头重重一点头,“妈妈,我以后也要当大英雄!抓……”
话音还没落地,那个坏人突然扭头瞪了他一眼,让他“抓”字后面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刚才的神气劲儿全没了。
他瘪着嘴,小手紧紧攥住妈妈的衣角,声音颤颤巍巍的,“妈妈,我、我们快走吧……”
易川看着小男孩小手发着抖离开,悄悄冲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小屁孩儿,就这点胆量,还想当大英雄呢!
心里这样腹诽着,他却没来由地觉得一阵轻快,是那种憋了好久,从心底冒出来的开心。
等他反应过来时,肩膀都因为停不住的笑一耸一耸地颤。
宁浮一听着旁边这人从喉间溢出来的笑意,嘴角竟也下意识地往上勾了勾,可那弧度刚显,他又立刻皱起眉,硬生生将那点笑压了下去,神情重归平静。
易川放任自己笑了一会儿,抬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这才将刚刚想出来的主意付诸了行动。
两个人一直杵在这里总归不是个事儿。
他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才缓缓将被宁浮一扶住的手往上翻,顺势勾住对方的手腕。
可刚握住没一秒,宁浮一的手就微微动了动,明显有要抽回去的意思。
易川没让他得逞,将手腕攥紧了一分。
感受到手腕传来的力道,宁浮一将脸转过来面向易川,语气微冷:
“干什么?”
易川听到这话,拽着宁浮一手腕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但他愣是强撑着没有放开宁浮一。
他心一横,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指尖轻轻落在宁浮一的掌心,一笔一画地写着字。
宁浮一只觉掌心像有羽毛轻轻扫过,那抹痒意让他的呼吸都不住地加重了几分。
以至于当他反应过来易川是在写字与他交流时,完全没有记住写了些什么。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才开口:“重新写一遍。”
“写重一点。”
易川也是第一次尝试在别人掌心写字,他暗暗记下,写得太轻的话,别人会分辨不清自己写的是什么。
这次他依照宁浮一所说,加重了几分力道。
易川每写一个字,宁浮一都将其念了出来。
“我。”
“不。”
“知。”
“道。”
“食。”
“品。”
“居。”
“在。”
“哪。”
“我不知道食品居在哪?”
宁浮一觉得有些荒谬,他原本以为易川站在这里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没成想竟是因为认不清路。
他眉峰微蹙,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说?
这辈子他总共也就碰到过两个哑巴,可此刻他却莫名觉得,哑巴是不是都一个样,都有些冒冒失失,不大机灵?
更何况,食品居明明……
易川并不知道宁浮一心中所想,先前摸了一把腹肌就被掐脖的事情已经让他有了心理阴影,在宁浮一手中写字也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敢实施。
看宁浮一这平静的样子,应该不会突然对他做些什么,他松了口气,接着在宁浮一手中写着:
「等会儿我找一个路人,你替我问问怎么走。」
易川不是没想过说不定宁浮一会知道怎么走,但让一个盲人指路,怎么看都不合情理,他也只能麻烦一点,托宁浮一当他的嘴替。
见宁浮一勉为其难地点了头,易川领着他走到一位面善的老太身前,将她拦下,脸上微笑着,用手悄悄捏了捏宁浮一的掌心。
“你好,请问食品居怎么走。”
宁浮一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无可奈何。
老太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组合,能看见的青年倒是挺有礼貌,就是不说话,说话的人长得倒是挺俊,就是可惜是个瞎的。
她表情有些疑惑,仔细回忆了一下内城是不是开了第二家食品居,思索无果后,她迟疑地侧身指了指马路对面那家富丽堂皇的店。
“食品居不就在那吗?”
易川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马路斜对面那家店的招牌确实写着“食品居”三个大字。
他的嘴角抽了抽,脸也烧了起来,难怪刚才宁浮一的态度那么奇怪……
宁浮一却像是早已知晓答案一样,坦然地对老太回了一句“谢谢”。
易川有些尴尬。
怪不得巴伊根本没问他知不知道食品居怎么走这件事。
原来这店就开在守序者总部对面!
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领着宁浮一过了马路。
反正丢脸的是哑巴易川,和他本人没有关系。
两人在食品居门前一站定,宁浮一就将手收了回去,静静站在旁边,倒是没有再和他搭话的意思。
易川也没有再去触他的眉头,望着门楣上那烫金镶边的“食品居”招牌,暗道这里确实豪华,就连门口迎客的侍者都穿着熨烫平整的制服。
此时店外的队伍已经从雕花玻璃门延伸至街角,排队的人都穿着得体的衣物,这般场景,是外城人绝无可能想象得到的,在他们心里,高高在上的内城人不可能会因为一件东西甘心排起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