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川坐下后,小心地捏着瓶身,悬空将营养膏倒进了嘴里,视线余光瞥过已经阖上双眼的宁浮一。
倒了一半他就停了下来。
他得给邹禾留一点,也许她现在不饿喝不进去,但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还能找到吃的,留一点也许她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能喝进去。
易川毫无征兆地咧嘴笑了笑,他
突然想到以前在家一个人吃完了一包薯片,结果被提前回家的易朵抓了个正着,她那狮吼功可不好受。
盖子盖上,易川小心翼翼把营养膏揣进了兜里,想了想,把兜里的另外一瓶黑色药剂拿了出来。
旁边的邹禾将头转了过来,从黑色宽大外套里露出圆溜溜的眼睛。
见邹禾盯着药剂,易川把食指搁在嘴唇前,示意她别说话。
接着他看向宁浮一在月光下闪着细碎光的银发,心中暗忖,明天一定要找机会完成这件事。
系统任务不能再等了,上一次没有完成任务的惩罚让他聋了两天,这次要是再失败抽到个什么失明就完蛋了。
而且宁浮一的银发太过显眼,他猜测书中宁浮一到了北川基地,那么快就被发现,说不定就是因为这独特的银发。
只要把他染成黑色,藏在人堆里,就算是异能协会纠察队也绝对没法轻易找到。
易川想了想,觉得在进北川基地之前,得让宁浮一变个装,最好把那张脸也遮起来,太显眼。
见邹禾还盯着这管黑色药剂,易川才想起来当时为了让那老头给他配这特制染发剂,还答应老头对邹禾态度差一点。
他歉疚地摸了摸邹禾的头,把药剂揣了回去,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出来,宁浮一就将易川二人叫醒,想必也是觉得先前耽搁了太多时间,想要抓紧时间赶路。
三人步履不停穿过郊区,从荒野走进一片稀疏的林地。
看见这片森林,就意味着离北川基地不远了,穿过这片森林,就能看见那被宣扬“政研独立,科研自治”的科研之城,也是六个人类基地中科研员身份最高的基地。
其领头人,也即基地最高科研中心总负责人,正是祁政司的爷爷,祁明山。
原本没有人迹的森林,被人为开辟出一条可供两辆装甲车并行的道路,只要顺着这路直走,就不会偏离路线。
夜间下了一场雨,三人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地上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
“阿嚏!”
易川一路上已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把比先前宁浮一给的更老旧的手枪在他的食指上打着转,这是他刚捡来的,正想练练准头,可这一路上一只丧尸都没有遇上。
邹禾跟在易川的身边走,她的话很少,一路上都没喊过累,好像只要贴着易川她就非常满意了。
宁浮一走在二人身后,影子在身后拉得极长,散漫的目光突地转向前方百米处的左侧树林。
“嗬嗬——”
下一瞬,视线方向一只丧尸晃了出来,那丧尸的头发像团泡发的烂棉絮,胡乱缠在头顶和肩头,右颊腐烂得露出牙床,步伐蹒跚,但形体纤长,依稀可见以前的姣好模样。
易川此时也发现了这个丧尸,正准备回头让宁浮一不要杀了她,他想练练手,但那丧尸已经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丧尸的头从紧靠下颚的地方滑开,一枚完整的灰白晶体掉了出来。
易川回头比划了一下,冲着宁浮一转了转手中的手枪,示意下次让他先来。
“嗬……嗬……”
丧尸已经倒地,但仍有嘶吼声传来,声音却要清亮一些。
他回头,发现那个女人走出来的地方,又有一个丧尸晃了出来。
易川瞳孔一缩,那竟是一个看起来和邹禾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那男孩丧尸身上套着半件洗的发白的蓝色小熊卫衣,衣摆被扯破了大半,头发沾着污黑的血渍,本是该轻快跑跳的年纪,此时却像提线木偶般怪异地走着,越过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女丧尸,朝着易川三人走来。
不知是否是宁浮一看懂了易川的比划,这次竟然真的没有出手,那男孩离三人越来越近。
易川伸手捂住邹禾的眼睛,另一只手颤颤巍巍举起手枪。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逐渐平稳下来,睁开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沉静。
砰!
子弹精准洞穿男孩的脖颈。
男孩的动作猛地僵住,张着的小嘴还维持着“嗬嗬”发声的姿态,下一秒便直直往前栽倒。
栽倒时,那脖颈的洞口里正簌簌往下洒着灰白碎屑,是被子弹洞穿时打碎的丧尸晶核。
明明是最好的一次射击成绩,易川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保持着捂着邹禾眼睛的姿势,领着邹禾越过躺在地上的两个丧尸。
就连那女丧尸旁边躺着的晶核,他也没看一眼。
……
绵长的森林中部,枝叶层层叠叠织成浓绿的穹顶,忽然有引擎的轰鸣从一处小陡坡顶炸开。
下一秒,一辆灰绿色吉普车猛地冲了出来,车身斜着向上腾起,轮胎还挂着几缕断枝和枯叶。
它在空中划出一段短促的弧线,不过两秒,吉普车的前轮便率先砸向陡坡下的地面。
吉普车行驶方向不远处,一行五六个穿着朴素的人正朝着吉普车的方向行进。
听到轰鸣声,原本都带着疲乏的脸瞬间变得警惕起来,有的小心按住腰间挎着的自制小包,有的暗暗摸向身后别着的小刀。
这行人正是一支民间猎核小队,正准备赶回北川基地,死了三个队友才换来两个丧尸晶核结果,让整个队伍都死气沉沉。
此时遇到突然出现的吉普车,全都像惊弓之鸟般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他们都知道,有点能力的人很少来这辐射安全区,民间猎核小队更是不可能兑换得起这种车,要是这车上的人想要抢夺他们的晶核,他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可这吉普车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飞快地从他们身边驰过,逐渐拔高的轰隆声可以让人想象到开车的人定是将油门踩得死紧,也不知是何事如此急迫。
车窗外树木飞速后退,副驾驶座的卷毛青年从那几张畏惧的面孔上收回目光。
他指间夹着一根黑色细棍转得飞快,嘴里嚼着食品居最新推出的柠檬味糖果,含含糊糊地抱怨:
“我好不容易休个假,这才没几天,又把我派出来找人。听说前几次也有消息说疑似那个人,但最后都空跑一趟,这次该不会又是这样吧?”
驾驶座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脸上沟壑纵横,眼睛却出奇的有神,不似寻常老人的浑浊,反而亮得锐利。
她的目光牢牢盯着前方的路,脚下将油门一踩到底,有些崎岖的土路在她手底却行驶得相当稳当。
旁边卷毛青年一路的废话她都未曾搭理,此时听到这番话却是神情一凛,粗粝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最好祈祷这次也真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