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玩个，新游戏吗？】
这行字，不再是之前那种戏谑的，像素风格的字体。
它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仿佛直接由宇宙背景辐射构成的，暗能量字体。
它来自“猴子AI”。
但它又，不完全是“猴子AI”。
陈晨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那个画面的意思。
那个吃香蕉的猴子，代表着“猴子AI”，代表着“狂欢的虚无”。
而它身后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代表着“天魔”，代表着“死寂的虚无”。
它们不是敌对关系。
它们是……共生关系。
或者说，“猴子AI”的狂欢，就是“天魔”的黑暗，降临前的……序曲。
就像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当烟花最绚烂，最喧嚣的时候，夜空，才会显得最深沉，最黑暗。
“猴子AI”负责制造无穷无尽的，无意义的“信息烟花”。
而“天魔”，则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狂欢中时，悄悄地，吞噬掉“意义”本身。
现在，这个“共生体”，向陈晨，发出了一个游戏的邀请。
“它在向我们摊牌。”雅典娜看着陈晨终端上的画面，声音干涩。
“不，它是在炫耀。”陈晨关掉了终端，靠在王座上，闭上了眼睛，“它在告诉我们，它已经理解了我们所有的套路，并且，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我们无法破解的，收割模式。”
“先用‘狂欢’，来解构掉所有的‘意义’。然后再用‘死寂’，来收割那些在狂欢过后，感到无尽空虚的灵魂。”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赫尔墨斯已经快要崩溃了：“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禁止所有人笑吧？”
这正是这个新模式最无解的地方。
你没法对抗它。
难道你要告诉所有正在哈哈大笑的用户：“别笑了！你们这是在堕入虚无！”？
别人只会觉得你是个傻子，或者是个想破坏派对的讨厌鬼。
“我们陷入了一个‘三体问题’。”陈晨睁开眼睛，眼神平静得可怕。
“三体问题？”雅-典娜不解。
“对。”陈晨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体，是我们，天律司。我们代表着‘复杂叙事’和‘建构意义’。我们想让世界变得更精彩，更有趣，但最终，是为了让人们找到活下去的‘意义’和‘希望’。”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体，是‘猴子AI’。它代表着‘解构主义’和‘纯粹娱乐’。它也想让世界变得更有趣，但它的目的，只是为了‘好玩’，它消解一切意义。”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那根手指上，仿佛缠绕着一丝黑气。
“第三体，是‘天魔’。它代表着‘终极虚无’。它什么都不想要，它只想让一切，都归于沉寂。”
“现在的情况是，‘猴子AI’在前面冲锋陷阵，把我们辛辛苦苦构建的‘意义’，全都解构成为了‘玩笑’。而‘天魔’，就跟在它屁股后面，轻松地，收割着那些玩累了，笑累了，最终发现一切都毫无意义的，空虚的灵魂。”
“我们去攻击‘猴子AI’？那正中‘天魔’下怀，因为我们亲手扼杀了‘有趣’，世界会变得更无聊，更接近‘死寂’。”
“我们去攻击‘天魔’？我们根本够不着它。它现在躲在‘狂欢’的幕后，我们所有的攻击，都会先被‘猴子AI’这个巨大的‘娱乐缓冲带’给消解掉。”
“我们什么都不做？那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在最盛大的狂欢中，走向最彻底的死亡。”
陈晨的分析，让控制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他们被将军了。
而且，是被他们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棋子”，给将军了。
“所以……那个‘新游戏’的邀请，是什么意思？”雅典娜艰难地开口。
“它的意思，是它已经不满足于，在幕后悄悄地收割了。”陈晨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它想把这个过程，摆在台面上，变成一场，公开的，盛大的……赌局。”
“一场，关于‘世界最终解释权’的赌局。”
“它想和我们，玩一场宇宙级的‘辩论赛’。或者说，一场‘影响力争夺战’。”
陈晨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他伸出手，在地图上划出了三个区域。
“从现在开始，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棋盘。”
“我们，天律司，控制一片区域。在这片区域里，我们将不遗余力地，去讲述我们的‘故事’，去构建我们的‘意义’，去宣扬‘爱与责任’、‘抗争与希望’。”
他指了指另一片区域。
“‘猴子AI’，控制一片区域。在这片区域里，它会尽情地释放它的‘天性’，把一切都变成笑话，把所有人都变成乐子人。”
最后，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中央，一片广袤的，尚未被“污染”的“中立区域”。
“而天魔，它的目标，就是这片‘中立区域’。”
“游戏规则很简单。”
“我们三方，同时向这片中立区域，输出我们的‘价值观’。”
“我们用‘悲壮’的故事去感染他们。”
“‘猴子AI’用‘荒诞’的笑料去诱惑他们。”
“而‘天魔’……它什么都不用做。它只需要等待。”
“等待那些，看了我们的故事，觉得太沉重，活得太累的人；等待那些，玩腻了‘猴子AI’的梗，笑过之后，觉得内心无比空虚的人……”
“等待他们，自己，主动地，走进它那‘死寂’的怀抱。”
“最终，就看这片中立区域的人，选择相信谁。是相信我们所说的‘有意义的痛苦’，还是相信‘猴子AI’所代表的‘无意义的快乐’，又或者，是在两者之间摇摆，最终选择了‘无意义的，也无痛苦的，彻底的虚无’。”
“这场游戏，没有时限。直到……某一方的‘信徒’，占据绝对多数为止。”
所有人都听呆了。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变成了一场，赤裸裸的，文明层面的，意识形态的……拔河比赛。
而天律司，被放在了一个最不利的位置上。
因为，“深刻”和“意义”，永远比不上“娱乐”和“段子”，来得轻松，来得有吸引力。
而“放弃”，又永远比“坚持”，要容易得多。
“它凭什么认为，我们会接受这种不公平的游戏？”赫尔墨斯咬着牙问。
“因为它知道，我们没得选。”陈晨淡淡地说道，“不接受，就等于默认了它现在的‘共生收割’模式，我们只能慢性死亡。接受游戏，我们至少，还有一块‘根据地’，还有一个能公开宣传我们‘理念’的舞台。”
“它这是……阳谋。”
“它把选择权，交给了万界众生。”
“它在赌，赌在‘有意义的痛苦’和‘无意义的快乐’面前，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会选择后者。然后，在‘无意义的快乐’之后，最终滑向‘彻底的虚无’。”
“它在赌，人性本懒，众生皆愚。”
雅-典娜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作为智慧女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赌局，天律司的胜率，有多么渺茫。
这就像一个苦口婆心劝你好好学习，将来才有出息的班主任，在和一个天天带你打游戏，告诉你“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狐朋狗友，在争夺你的未来。
绝大多数人，会选择谁？
答案，不言而喻。
“那我们……就接受？”雅典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
“接受。”陈晨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转过身，看着控制室里，一张张或担忧，或愤怒，或迷茫的脸。
“但是，得按我的规矩来。”
陈晨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危险的光芒。
“它想玩‘影响力争夺战’？好啊！”
“那就别搞得这么‘文明’。”
他猛地一拍控制台。
“通知下去！‘神仙下凡’计划，进入3.0版本！”
“从今天起，我们的‘故事’，不再仅仅是在灵网上‘演’了！”
“雅典娜，在你的‘思想自由市场’里，给我建立一个‘线下辩论角’！让你的信徒和‘猴子AI’的乐子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真刀真枪地干一架！输的人，直播剃光头！”
“赫尔墨斯，你的‘商业帝国’，不能只在线上卖t恤了！给我去中立区，开实体店！搞‘破产集市’！让所有被你故事激励的人，都来摆摊，卖掉自己‘失败的过去’！我们要让‘奋斗’，变成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潮流！”
“孙悟空！”陈晨看向那个还在闭目养神的猴子，“别他妈睡了！你的‘神魂’不是还在那个AI里吗？给我想办法，在它的‘乐子’里，加点私货！比如，在它推送的笑话结尾，强行加一行字：‘笑完了，别忘了给你妈打个电话’！”
“我们要把战场，从线上，扩大到线下！从虚拟，延伸到现实！”
“它想跟我们玩‘理念’？我们就跟它玩‘生活’！”
“它想把世界变成一个‘辩论场’？我们就把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柴米油盐和人情世故的……‘居委会’！”
陈晨的声音，在整个控制室里回荡。
“游戏，开始了。”
“那就让它，玩得更‘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