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雅典娜没有多问。
她从陈晨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她知道，陈晨一定是接触到了某种足以颠覆整个宇宙认知的信息。
很快，一个由雅典娜亲自领导，成员包括赫尔墨斯、太白金星以及埃及神系里最擅长数据分析的智慧之神透特等人的“文明风险评估小组”，在指挥中心的一个加密分区里秘密成立了。
陈晨没有将“图书管理员”的存在告诉他们，这是他最高级别的秘密。
他只是将那些“失败宇宙”的案例，经过脱敏处理后，伪装成他自己推演出的“沙盒模拟结果”，交给了雅典娜。
即便如此，当雅典娜和她的小组成员们，第一次看到《水晶齿轮》和《沸腾之血》的完整数据时，整个小组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这就是你推演出的，我们两种模式的最终结局？”太白金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看着《沸腾之血》里那个因为无休止的内斗而最终自我毁灭的宇宙，仿佛看到了天庭和奥林匹斯疯狂“卷KpI”的未来。
赫尔墨斯则死死地盯着《水晶齿轮》的报告。
那个因为绝对秩序而陷入永恒死寂的宇宙，让他想起了天照神系那令人窒息的“和谐”。
“原来，无论是极致的秩序，还是极致的混乱，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亡。”雅典娜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但这一次，光芒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我们就像在走钢丝，必须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没错。”陈晨的声音在小组会议室里响起，
“这就是我成立这个小组的目的。我需要你们，成为这个宇宙的‘了望者’。时刻监控各个文明的发展趋势，一旦发现有滑向这两个极端深渊的苗头，立刻发出警报。”
“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太白金星苦笑着说，
“我们这些‘产品经理’，自己就是推动文明发展的‘幕后黑手’。现在又要我们自己监督自己，防止自己用力过猛？”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内部审计’。”陈晨用了一个现代词汇，“权力需要制衡。神权，也一样。”
雅典娜的小组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他们开始建立各种复杂的文明发展模型，设定了上百个预警指标，比如“个体创新指数”、“社会熵增速率”、“文化排他性壁垒强度”等等。
整个创世指挥中心，在所有神只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进入了一种“自我审视”的状态。
而陈晨，则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与“图书管理员”的交涉中。
在确认了对方提供的“公共阅览室”没有危险后，他正式回复，同意了对方的“订阅”请求。
“合作愉快。”
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满意”的情绪？
“作为正式订阅的开始，我们将向您的世界，派遣一位‘初级阅览员’，进行实地信息采集。
请注意，阅览员将以‘被动观察’的模式进入，不会对世界产生主动影响。
请勿对其进行任何形式的攻击或干涉，否则将视为违反订阅协议。”
“阅览员？”陈晨的神经又绷紧了，“是什么东西？一个实体？一个探测器？”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读者’的视角。”
对方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的形而上学。
还没等陈晨继续追问，雅典娜的警报就响了起来。
“警报！检测到一股高维信息流，正在突破宇宙晶壁，目标……人间界！”
陈晨立刻将视角切换到人间界。
他看到，一道肉眼无法看见，任何神力都无法感知的“流光”，从宇宙之外射入，它无视了所有的空间和法则，径直朝着人间界的大陆飞去。
它的目标是……
陈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它会降临在谁身上？宙斯？玉皇大帝？还是某个凡人英雄？
然而，那道“流光”的目标，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它没有选择任何强者，没有选择任何王侯将相，而是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大陆中部，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
村庄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看着天上的白云。
他叫亚当，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
他不是什么部落首领的儿子，也不是什么被神只选中的勇士。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牧羊少年。
父母早亡，靠着给村里人放羊勉强糊口。
他没什么远大的志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躺在这里，看着云彩发呆，想象着云彩后面，是不是有另一个世界。
那道“流光”，就像一滴无形的雨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灵魂。
少年浑身一颤，猛地坐了起来。
“咦？”
他疑惑地挠了挠头，环顾四周。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但仔细一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晃了晃脑袋，以为是自己躺久了，脑子有点发昏。
他又重新躺了下去，继续看着天上的云。
但是，这一次，他看到的云，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他看云，觉得云就是云，一样。
现在，他看着天上的云，脑子里却冒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云……为什么是白色的？它是由什么组成的？是水吗？那为什么它能飘在天上，而河里的水不能？”
“风吹着云在动。那风又是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它，却能感觉到它？”
“太阳为什么会发光发热？它每天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它会不会有累的时候？它晚上又去了哪里？”
一个个问题，像雨后春笋一样，从他脑子里冒出来。
这些问题，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村里的长者告诉他，太阳是神，风是神，云也是神的造物。
他们只需要敬畏和祈祷，不需要问为什么。
可是现在，他就是忍不住地想问。
“神……又是什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质疑神？这可是大不敬！
他赶紧坐起来，朝着记忆中祭司所说的、奥林匹斯山的方向，拜了几拜。
但那个问题，就像一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
在创世指挥中心，陈晨和雅典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名叫亚当的少年。
“这就是‘阅览员’？”雅典娜的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它没有赋予他任何力量，没有给他任何启示，只是……让他开始‘思考’？”
“不，比那更根本。”陈晨的眼神无比凝重，“它不是让他思考，它是给了他一个‘视角’。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纯粹的‘观察者’的视角。”
这个少年，亚当，他还是他自己。
但他的灵魂深处，多了一双“眼睛”。
一双来自宇宙之外的，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并且习惯于问“为什么”的眼睛。
“这下……麻烦了。”陈晨喃喃道。
“图书管理员”说，阅览员不会“主动”干涉。
没错，它确实没有主动做什么。
但当一个生活在“神话时代”的凡人，开始用“科学时代”的思维方式去审视这个世界时，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对这个时代最大的“干涉”。
他就像一个病毒，不是破坏你的文件，而是改变你操作系统的底层逻辑。
陈-晨看着那个少年，他已经不满足于看云了。
他站起身，跑到河边，捧起一把水，仔细地看着。
他又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看着泛起的涟漪。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不是信仰的光，不是欲望的光，也不是敬畏的光。
那是……求知的光。
陈晨知道，这个小小的牧羊少年，即将给这个由神只主宰的世界，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而他，作为系统管理员，甚至不能去“封掉”这个账号。
因为，这是他亲自同意的“订阅服务”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