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荒镇以西,地势逐渐变得崎岖险峻。黑风峪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匍匐在苍茫的群山之间。这里荒凉偏僻,怪石嶙峋,废弃的矿洞像野兽张开的黑口,散发着阴森的气息。古老的驿道在此变得狭窄难行,一侧是陡峭山崖,一侧是深不见底的裂谷,乃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萧玄亲率一百“隐麟”精锐,轻装简从,如同利箭般直插黑风峪。越是靠近,他心中的预感越是强烈。红蝎的目标,慕容彦的异动,拓跋月人马的遇袭,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荒谷。
然而,就在距离黑风峪入口尚有十数里的一处狭窄峡谷——“一线天”时,意外发生了。
前方探路的“隐麟”斥候突然发回紧急信号——发现大规模叛军活动痕迹!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同时,峡谷两侧的山崖之上,骤然响起一片尖锐的唿哨和喊杀声!
“杀啊!”
“抢粮车!杀光南梁狗!”
滚木礌石如同暴雨般砸落!无数箭矢从隐蔽的岩石后、灌木丛中激射而出,瞬间将峡谷通道变成了死亡陷阱!
萧玄瞳孔一缩!中伏了!
但他瞬间冷静下来,厉声喝道:“结阵!盾牌护顶!向谷口突击!”
“隐麟”精锐反应极快,瞬间收缩队形,举起随身携带的圆盾,抵挡着来自上方的攻击,同时奋力向前冲杀。然而,叛军显然早有准备,人数众多,至少是他们数倍,且占据了绝对的地利,箭矢滚木仿佛无穷无尽。
更要命的是,队伍中间押运的几辆“粮车”成了累赘——为了伪装成寻常商队或巡逻队以掩人耳目,他们确实携带了一些粮草,此刻却严重拖慢了突围速度。
“放弃粮车!轻装突围!”萧玄当机立断,长枪如龙,挑飞数名从侧面崖壁攀援而下、试图近战的叛军。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峡谷内空间狭窄,人数优势难以完全展开,但叛军凭借地利和远程攻击,不断给“隐麟”造成伤亡。鲜血染红了地面的碎石,惨叫声和兵刃碰撞声在峡谷中激烈回荡。
萧玄舞动长枪,枪影缭绕,将自身和身边部下护得密不透风,每一枪刺出,必有一名叛军毙命。但他心知肚明,久守必失,必须尽快杀出这条死亡峡谷!
就在“隐麟”队伍被压制得步步后退,伤亡逐渐增多,形势岌岌可危之际——
峡谷另一端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却又异常整齐的马蹄声!听起来人数不多,但速度极快,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
紧接着,一片更加密集、力道更强的弩箭,如同毒蜂群般从叛军侧后方覆盖而来!
这些弩箭精准得可怕,专射叛军的弓箭手和推动滚木的士兵!瞬间就打乱了叛军的攻击节奏,引发了一阵不小的混乱。
“什么人?!”
“后面!后面也有敌人!”
叛军惊惶的叫喊声中,一支仅有二十余骑的黑衣小队,如同旋风般从峡谷另一端悍然杀入!他们清一色身着北齐军制的黑色轻甲,外罩暗红斗篷,脸上戴着遮住下半张脸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冲锋、射击、劈砍,动作干脆利落,配合默契,战力极高,瞬间就在叛军背后撕开了一道口子!
为首一骑,身形矫健,一袭红黑相间的劲装,脸上戴着精致的半面蝎纹面具,手中两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叛军如同割草般倒下!那双露出的眼眸,深邃锐利,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红蝎!
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还出手攻击叛军?!
萧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此刻形势危急,容不得他细想。不管红蝎目的为何,敌人的敌人,此刻便是暂时的“盟友”!
“向前冲!与来人汇合!”萧玄大吼一声,长枪攻势更猛,如同尖刀般向红蝎小队撕开的方向突进。
红蝎的小队显然也发现了萧玄他们,攻势一缓,似乎刻意留出了汇合的空间。
两支小队,一南一北,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地对向冲杀,迅速清理着中间阻隔的叛军。
很快,两支队伍的先锋便在混乱的战场中央汇合了。
萧玄一枪洞穿一名叛军百夫长的咽喉,甩掉枪尖血珠。红蝎双刀交错,削飞了两颗头颅,血溅三尺。
两人几乎是背对背地靠在了一起,瞬间清空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那一刻,时间仿佛有刹那的静止。
身后是彼此温热却充满危险的脊背,周围是蜂拥而至、嘶吼砍杀的叛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杀戮的狂热。
没有交流,没有眼神,甚至没有一丝迟疑。
就在一名叛军悍卒嚎叫着挥刀砍向红蝎侧翼的瞬间,萧玄仿佛背后长眼,长枪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反刺,精准地格开了那致命一刀,枪尖顺势一挑,在那悍卒咽喉处留下一个血洞。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支冷箭从刁钻的角度射向萧玄的后心,红蝎的左臂如同没有骨头般反向一甩,一柄小巧的飞刀后发先至,精准地将那箭矢凌空击碎!
动作流畅,默契得惊人!仿佛早已配合过千百次!
“啧,萧都督这欢迎仪式,可真够隆重的。”红蝎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调侃,手下双刀却毫不停歇,又一名叛军被她诡异的刀法腰斩。
“比不上红蝎大人不请自来,看戏的兴致好。”萧玄语气平淡,长枪如毒龙出洞,将三名试图合围的叛军串成了糖葫芦。
“路过,顺手活动下筋骨而已。”红蝎轻笑一声,刀光一闪,又结果了两条性命,“倒是萧都督,不在涧州城里享福,跑这荒山野岭来送粮?真是体恤下属啊。”
两人嘴上针锋相对,手下却配合无间,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杀戮磨盘,将所有靠近的叛军尽数碾碎。他们带来的精锐也迅速合流,背靠背组成一个小型的防御圆阵,效率极高地收割着生命。
叛军虽然人数占优,但被这两支战力恐怖的队伍前后夹击,又失了地利,顿时死伤惨重,士气迅速崩溃。
“头儿!顶不住了!是硬茬子!”
“撤!快撤!”
不知谁发了一声喊,残余的叛军再也顾不上抢粮,发一声喊,如同潮水般向着峡谷两侧的山崖溃逃而去,留下满地狼藉的尸首和丢弃的兵器。
战斗骤然停歇,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峡谷中,两支刚刚还并肩作战的小队,瞬间分开,各自保持警惕,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萧玄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同样转过身来的红蝎。
阳光透过峡谷缝隙,照在她那半张精致的蝎纹面具上,反射着冰冷的光泽。那双深邃的眼眸,也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萧玄,里面充满了探究、玩味和一些更复杂难明的情绪。
“现在,”萧玄缓缓开口,打破了这危险的寂静,“红蝎大人可以说了,为何‘恰巧’路过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