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静静地坐在镇督府的衙门内,他的手托着下巴,双眼无神地凝视着前方,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自从白天斩杀了洪三等人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幕早已悄然降临,然而,衙门内的一众捕快们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打扰顾风。
他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毕竟,顾风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杀神,白天刚刚处决了洪三等人,谁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呢?
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潘风宣站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顾风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顾大人,现在已经到了下值的时间,您看是不是可以让兄弟们先下值回家吃饭才是?”
顾风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潘风宣身上,然后又看向他身后那一群有话不敢说的捕快们。
突然间,顾风不禁失笑一声,说道:
“该下值就下值啊,我又不是什么不让人休息的魔王,你们何必等到此刻?”
众人听到顾风的话后,都像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一样,轻松地呼出一口气。
潘风宣也有些悻悻地笑了笑,说道:
“嘿嘿,这不是您还没发话让我们走嘛,大家都不敢擅自离开呀。”
顾风见状,无奈地摆了摆手,用一种随意的语气说道:
“好啦,都别拘束了,下值吧。
今天兄弟们都很辛苦,如今溪港镇的一大毒瘤已除,明日准许你们休沐半日,午时后再来上值。”
“哇哦~顾大人太好了!”
“感谢顾大人!”
众人一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纷纷向顾风道谢,然后兴高采烈地陆续向他告辞,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潘风宣也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听到顾风叫住了他。
“老潘,等一下。”
潘风宣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顾风就接着说道:
“我刚才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爆竹声声的,好不热闹!
今日可是什么节日?”
潘风宣满脸诧异地反问顾风:
“顾大人您竟然不知道?”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难以置信,仿佛这件事情是众所周知的一般。
顾风则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对此毫不知情。
潘风宣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得意的笑容。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详细解释起来:
“溪港镇的百姓们得知洪三已死、聚金阁被查封的消息后,简直是欣喜若狂啊!
他们纷纷敲锣打鼓,举行各种庆祝活动,整个镇子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
说到这里,潘风宣的兴致愈发高涨,他继续说道:
“而且啊,今晚浏江上的那些花船也放出话来,说是今日消费尽皆折减二成!
您想想看,逛花船的花销可不小呢,属下我都已经好久没去逛过花船了!
所以,今日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我正打算去好好看看呢。”
然而,顾风对潘风宣的这番话完全无动于衷。
他不仅没有被潘风宣的兴奋所感染,反而自顾自地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洪三伏法,与花船折价之间有何关联?”
潘风宣原本说得眉飞色舞,甚至有些手舞足蹈,但听到顾风的这个问题,他突然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顿时愣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顾风,满脸狐疑地问道:
“顾大人,您难道真的不知道?”
顾风依旧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潘风宣看着顾风,见他一脸认真,似乎并不是在故意装作不知情,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唉,看来洪三死得确实有些冤枉啊,顾大人您这是想趁机除掉他吧?
至于洪三究竟做了哪些天理难容的事情,恐怕您根本就一无所知。”
潘风宣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摇着头。
顾风并没有打断他的感慨,只是静静地听着,让他把话说完。
从潘风宣的讲述中,顾风逐渐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洪三的那个聚金阁,原本就只是一个巨大的赌坊,并不涉及其他生意。
然而,在这溪港镇,由于码头繁忙,每天都有大量的商人来来往往,所以花船生意异常火爆。
这些花船就像是漂浮在水上的青楼,客人们可以根据船只的大小以及船板的美观程度来判断花船的档次高低。
在这溪港镇的浏江上,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时期,那时江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上百艘花船,虽然总数和规模比不上那些大郡大城,但在这小小的溪港镇,也算得上是一道令人瞩目的风景线了。
这些花船中,较小的船只主要从事皮肉生意。
有些花船甚至只是一个女子独自驾驭着一只乌篷小舟,在江面上穿梭往来。每当有顾客在岸边招手,她便会将船靠岸,接上客人,然后将船驶向江心。在完成交易后,再把船驶回岸边,送走客人,继续等待下一位顾客的到来。
规模中等的花船则提供与勾栏相似的功能和服务,也是那些码头搬运工们最喜欢光顾的地方。这些搬运工们在忙碌一天后,常常会选择这样一艘花船来放松身心。
而那些体型巨大、外表华丽的花船,其规模和档次甚至不逊色于岸上的顶级青楼。
它们不仅拥有宽敞的船舱和精美的装饰,还提供更为多样化的娱乐项目和服务,吸引着各种身份的人前来消费。
船上的女子们不仅容貌姣好,而且个个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商贾巨富,都对这种花船情有独钟。在这里,他们可以享受到帝王般的待遇,尽情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这种巨型花船通常会长期停靠在岸边,与几条附属船只一同构成一个庞大的船队。每艘船的甲板之间都用厚实的木板紧密连接,使得人们上船后也如履平地。
然而,这种花船并非一直静止不动。有两种特殊情况会让它们离岸行江。
第一种情况是有人愿意花费巨额资金包下整座花船,以享受独一无二的奢华体验。
第二种情况则是当这座花船选出了新的花魁时,花魁会站在船头,引领着花船缓缓行驶在溪港镇的江面上。这时,所有人都有机会目睹花魁的绝世风采,感受她的魅力与气质。
一般情况下,这种大型的花船船队,主船只是用来消遣娱乐、弄文赏舞的,若想要行那快活之事,则需要去到附属船上才行。
想当年,浏江上的花船可是风光无限,每日的收入简直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然而,这一切都被洪三给打破了。这个贪心的家伙,看到花船的生意如此红火,心中不禁燃起了嫉妒之火。
于是,洪三动起了歪脑筋,他派人强行掳走了不少花船上的当家头牌,将她们充入自己的聚金阁中。
从此,聚金阁的一楼依旧开设着赌场,而二楼却变成了妓院。
那些原本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们,在洪三的逼迫下,不得不日日接客、夜夜不歇,苦不堪言。
不仅如此,为了确保自己的聚金阁生意不受影响,洪三还经常指使手下的打手去干扰花船的正常营业。
有一次,他甚至丧心病狂地派人去凿穿了花船的船底,导致十几人不幸溺亡。而这件惨事,在洪三的威胁下,竟然无人敢报官,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善恶终有报。如今洪三终于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被绳之以法。
这对于花船的商家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终于可以摆脱洪三的阴影,重新正大光明地开门迎客了。
为了庆祝这个来之不易的自由,花船的商家们纷纷推出了各种优惠活动,以吸引顾客。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们被压抑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潘风站在那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宣讲着,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要穿透人的耳膜。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唾沫星子四处飞溅,就像下了一场小雨。
顾风坐在一旁,看着潘风如此卖力地表演,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然而,就在顾风准备挥手示意潘风宣停止宣讲并离开时,潘风突然话锋一转,说道:
“大人,您可是花船商家们的大救星啊!您看,这两天您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属下觉得您应该去花船上逛逛,放松一下心情。”
顾风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他对花船并没有什么兴趣,甚至觉得那是一种无聊且庸俗的娱乐方式。
他本想直接拒绝潘风的提议,但还没等他开口,潘风紧接着又说:
“先别说花销的问题,您只要一上船,表明您的身份,我相信哪怕是最大的那艘花船,都会为您离岸行江,让您尽情享受其中的乐趣!”
顾风心中暗自思忖,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去花船上闲逛。
他对这种地方毫无兴趣,更不想在那里浪费时间和金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准备拒绝潘风的提议。
而潘风宣却像是提前洞察到了他的心思一般,迅速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顾风已经抬起的手掌。
潘风宣满脸恳切地看着顾风,眼中流露出一种祈求的神色,他说道:
“顾大人啊,您就去吧!
您看您这一天天的,总是情绪低落、郁郁寡欢的,手底下的兄弟们看到您这样,心里也会觉得不安啊。
长此以往,大家对您恐怕就只有畏惧,而没有敬重了。您想想,您这镇督当得,岂不是和洪三没什么两样了吗?
您去一趟花船,让大家知道您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威严的同时又不失亲近,这样手底下的弟兄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您啊!”
顾风听到潘风宣这番劝慰的话语,不禁感到有些诧异。
他定睛看了看潘风宣,似乎对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感到颇为惊讶。
过了一会儿,顾风忍不住赞叹道:
“诶?我说老潘,这为官之道和驭人之术被你研究得明明白白的哈?厉害啊!”
面对顾风的夸赞,潘风宣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两声,却并没有接话,只是继续保持着那副憨厚的笑容。
而顾风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最后他站起身来,对着潘风宣说道:
“你说得有道理,一直这样压抑着确实不好,今夜我去花船上逛逛也好。
不过,我的确从来没去过此等地方,老潘,你得带着我去。”
潘风宣原本听到顾风的前半句话,正准备拍手称快,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脸顿时耷拉了下来,他略带哀求的说道:
“大人,我能不能单独行动啊?
和上司一起逛花船,这这这,这我能逛明白吗我?”
“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