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在三界的疮痍与民间的喘息中悄然流逝。
昔日被浩劫摧残的凡间大地,虽依旧遍布残垣断壁,却已渐渐透出一丝生机。
田埂上重新长出青苗,市集里恢复了零星的叫卖,劫后余生的人们,带着满身伤痕,艰难地重建家园。
而陆尘,依旧是三年前那副模样。
瑶池与玉观音带着他走遍了凡间的山川河湖,从江南的烟雨小镇到塞北的荒漠戈壁,从繁华的残存市集到偏僻的山村野寨。
他们让他看农夫春耕的辛劳,看妇人纺织的坚韧,看孩童嬉闹的纯粹,看老者守着残破家园的执着,试图用人间的烟火气,唤醒他沉寂的灵魂。
可陆尘,始终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他跟着两人走,不反抗,不抱怨,也不说话。
每日只是机械地进食、赶路、静坐,眼神空洞得能映出天地的荒芜。
身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却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疤痕,如同他心中那些无法愈合的伤痛。
昔日桀骜的气息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麻木与死寂。
市集上,小贩吆喝着新鲜的蔬果,香气弥漫。
玉观音买了一串糖葫芦,递到陆尘面前,声音温柔:
“尝尝吧,是你以前可能喜欢的味道。”
陆尘没有接,也没有看,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残破的城墙,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糖葫芦的糖衣在阳光下融化,黏住了玉观音的手指,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糖葫芦递给了旁边乞讨的孩童。
田埂边,农夫挥汗如雨,赶着老牛犁地。
瑶池指着那一幕,对陆尘说:
“你看,即便经历了浩劫,人们依旧在努力活着。失去的已经失去,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
陆尘依旧沉默,脚下的泥土沾湿了他的裤脚,他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跟着农夫的身影移动目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夜晚,三人宿在一间破庙里。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陆尘苍白而麻木的脸。
玉观音在一旁诵经,试图用佛音净化他的心灵;瑶池则望着跳动的火焰,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虑与不耐。
三年了,整整三年。
他们耗尽了耐心,用尽了方法,可陆尘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始终无动于衷。
民间的疾苦、人间的温情、未来的危机,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够了!”
瑶池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压抑了三年的愤怒,她指着陆尘,胸口剧烈起伏。
“陆尘!你到底要沉沦到什么时候?不就是死了几个女人吗?这世上又不缺女人!她们死了,你就活不成了?”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向死寂的空气。
玉观音猛地停下诵经,眼神复杂地看向瑶池,又看向陆尘。
陆尘的身体微微一僵,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却转瞬即逝。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瑶池的情绪愈发激动,声音带着一丝尖锐。
“像个行尸走肉!像个废物!昊天陛下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三界的生灵还在受苦,叶凡在九十九重天不知会闯出什么祸,可你呢?你就知道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一蹶不振!”
“瑶池!”
玉观音连忙拉住她,摇了摇头。
“别说了,他心里的痛,不是我们能体会的。”
“我体会不到?”
瑶池甩开玉观音的手,眼中满是不甘。
“我们也失去了修为,也见证了无数生灵惨死,我们不一样挺过来了?他凭什么一直这样?不就是几个女人吗?难道比三界的安危还重要?”
陆尘依旧沉默,只是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无人知晓,那是愤怒,是悲伤,还是早已麻木的本能反应。
玉观音叹了口气,走到瑶池身边,轻声道:
“他与那些女子的感情,并非我们能理解的。林晚秋她们,是与他生死与共的人,不是简单的‘几个女人’。”
瑶池冷静了一些,看着陆尘麻木的模样,眼中满是无奈:
“可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三年了,我们把民间都逛遍了,他还是这样,显然这种方法不对。”
玉观音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是啊,三年来,她们尝试了各种方法,让他看人间疾苦,让他感受人间温情,甚至带他去看那些因他而失去亲人的家庭,试图唤醒他的责任感,可都失败了。
“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根源还是在于失去了心爱的人。”
玉观音缓缓开口,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
“或许,我们应该从根源入手。”
“从根源入手?”
瑶池皱了皱眉。
“你的意思是……”
“他是因为失去了女人,才彻底沉沦。”
玉观音看着陆尘,缓缓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给他找个女人,让他重新感受到被爱与牵挂,或许这样,就能唤醒他的生机。”
瑶池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找个女人?这方法……可行吗?”
“不知道。”
玉观音摇了摇头。
“但这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了。总得试试,不然,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
瑶池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我们在民间给他找个媳妇,找个温柔贤惠、能打动他的女子,或许真的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希冀。
这三年来,他们见证了太多的苦难,也感受到了民间的坚韧与温情,他们相信,总有一个女子,能像一缕阳光,穿透陆尘心中的阴霾。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离开了破庙,开始在沿途的城镇乡村中,为陆尘寻找合适的女子。
他们先是来到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镇上有一位名叫阿莲的女子,温柔善良,丈夫在浩劫中去世,独自抚养着年幼的孩子,勤劳而坚韧。
瑶池觉得阿莲不错,便主动上门说合。
阿莲看着陆尘虽然颓废但依旧俊朗的容貌,心中有几分意动,可面对陆尘的沉默与麻木,她尝试着照顾他、关心他,给他洗衣做饭,陪他说话,可陆尘始终无动于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阿莲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
接着,他们又遇到了一位名叫青禾的猎户女子,性格爽朗,身手矫健,对陆尘颇有好感。
她带着陆尘上山打猎,教他辨识草药,试图用活泼的性格感染他,可陆尘依旧像一块木头,我行我素,沉默寡言。
青禾也渐渐失去了耐心,选择了离开。
之后,他们又找了几个女子,有温婉的绣娘,有聪慧的村姑,有泼辣的老板娘,可无论这些女子如何主动、如何温柔、如何体贴,陆尘始终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麻木的模样,不说话,不回应,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瑶池的耐心再次被耗尽,忍不住抱怨道:
“这陆尘,简直油盐不进!这么多好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还是说,他真的彻底没救了?”
玉观音看着陆尘的背影,眼中满是凝重:
“他不是看不上,而是心里的那道坎,始终过不去。那些女子再好,也不是林晚秋她们。他要的不是一个新的女人,而是失去的那些人。”
“那我们怎么办?”
瑶池叹了口气。
“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下去吧?”
玉观音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三年的努力,仿佛都打了水漂。
陆尘的心,就像被厚厚的寒冰包裹着,无论她们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将其融化。
陆尘依旧跟在她们身后,沉默地走着。
他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也感受到了那些女子的善意,可他的心,早已在林晚秋、阿冷她们逝去的那一刻,彻底死去了。再多的温柔,再多的善意,也无法填补他心中的空缺。
夕阳西下,三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行走在残破的乡间小路上。
前方的路还很长,而唤醒陆尘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
瑶池和玉观音看着陆尘麻木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力。
她们不知道,这个被寄予厚望的男人,是否还能找回初心,是否还能重新站起来。
这场救赎之路,似乎比她们想象的,还要艰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