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苏醒的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内,除了沈锦凰、沈渊、巽风及核心太医外,无人知晓。这既是出于对他安危的考虑,也是为了给接下来的博弈留足空间与突然性。
在确认萧绝意识清晰,并能进行短暂交流后,沈锦凰将后续的安排言简意赅地禀明。萧绝听完,只是微微阖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冷冽的清明。他费力地抬起手,虚虚一握,仿佛在凝聚所剩无几的气力,最终只化作两个字,低沉却清晰:“……去做。”
得到他毫无保留的授权,沈锦凰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尽去。她替萧绝掖好被角,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时,脊背挺直,步伐沉稳,再无半分之前的忧惧与彷徨。
她没有耽搁,径直出宫,再次来到了气氛凝重的四方馆。与上次的暗中潜入不同,此次,她是以胜利者、审问者的姿态,正大光明地踏入。
馆内守卫森严,猊卫精锐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此地围得铁桶一般。拓跋弘与耶律野被分别关押,沈锦凰首先选择的,是拓跋弘。
房间内,拓跋弘形容憔悴,往日的从容气度荡然无存,眼中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见到沈锦棠进来,他猛地站起身,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她冰冷目光的瞬间,又颓然坐了回去。
沈锦凰没有与他虚与委蛇,径直在主位坐下,巽风默然立于其身侧,手按刀柄,气势逼人。
“拓跋使者,”沈锦凰开门见山,声音如同淬了冰,“王爷已脱离危险,你北戎行此卑劣之举,罪证确凿。现在,我们来谈谈条件。”
她示意巽风将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放在拓跋弘面前的案几上。
拓跋弘手指微颤地拿起文书,只看了几行,脸色便瞬间惨白如纸。
文书上条款之苛刻,远超他的想象:
一、北戎军队需立即无条件退出落鹰峡及所有近期侵占之大梁边境据点、哨卡。
二、北戎国主需下诏,严惩擅自发动落鹰峡袭击及主导此次下毒事件的将领(虽未明指,但矛头直指二皇子一系)。
三、赔偿大梁军费、摄政王疗伤费用及精神抚慰,共计白银八百万两。
四、签署永不犯境之盟约,北戎需向大梁称臣,年年纳贡。
“这……这不可能!”拓跋弘失声叫道,声音尖锐,“沈县主,你这是要逼我北戎与你大梁全面开战!”
“全面开战?”沈锦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拓跋使者,看来你还没认清现状。”
她微微抬手,巽风立刻将另一份卷宗副本掷于拓跋弘脚下。那是部分关于下毒事件的口供与物证链的抄录,虽不完整,但足以坐实北戎使团谋害大梁摄政王的罪行。
“若不应允,”沈锦凰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这份证供,连同贵国耶律将军试图刺杀本县主灭口的行径,不日便会公诸天下。届时,你北戎不仅在道义上彻底破产,沦为周边各国唾弃之卑劣国度,我大梁铁骑挥师北上,亦是堂堂正正之复仇义战!你猜,西域诸国、东海联盟,乃至一直对北戎草场虎视眈眈的柔然,会作何反应?他们会不会很乐意,趁此机会,分一杯羹?”
拓跋弘浑身剧震,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一旦事情曝光,北戎将陷入极度孤立和危险的境地,周边虎狼环伺,绝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大皇子一系也将因此受到致命打击,再无与二皇子争锋的资本。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耶律野暴怒的吼声和器物碎裂的声响,显然他也得知了消息,正在无能狂怒。
沈锦凰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道:“看来耶律将军火气不小。巽风,让他安静些。”
巽风领命而去,片刻后,隔壁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闷哼。
这一幕更是让拓跋弘胆寒。他最后的依仗——耶律野的勇武,在对方绝对的控制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拓跋弘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沉默了许久,才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艰难开口:“……条款……太过严苛……赔偿金额……能否削减?公开称臣纳贡……事关国体……”
沈锦凰知道,对方已经开始讨价还价,这意味着他们已在事实上接受了失败。
“白银八百万两,一分不能少。”她态度强硬,寸步不让,“至于公开形式……我可允你修书请示北戎大皇子,但在此之前,北戎军队必须即刻后撤,落鹰峡及所有边境据点,需在十日内完成交接。这是底线。”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颓丧的拓跋弘:“给你一日时间考虑,是选择和约,还是选择战争与孤立,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她不再多看拓跋弘一眼,转身离去,衣袂带风。
走出四方馆,外面阳光正好。沈锦凰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暖意。与北戎的这场外交博弈,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胜利。接下来,就是要看北戎大皇子,如何接招了。
而她,已将利剑抵在了对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