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禁于霖谷院的日子里,罗宁几乎终日待在如溶洞般的书馆处,埋头于堆积如山的陈旧卷宗与数据板中,搜寻着关于冥合教的线索。
根据冥合教的叙事,早在太古时期,整个穷奇星系都处于“饕餮”的超级黑洞的边缘,其位置比如今的幽冥之海更靠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核心。彼时的星系,是一片混沌不开的能量之海,充斥着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磅礴的原始能量体:代表无序与虚无的“混沌”(即黯元素),以及象征结构与理性的“秩序”(即灵素)。这两种力量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在星系中剧烈碰撞、激荡。
在这片混乱的能量汪洋中,巨大的能量潮汐催生出最初的智慧生命雏形,信徒们称之为“古神族”。然而,这些诞生于高维能量中的生命,并未以实体形式出现。他们甚至对自身所处的环境浑然不觉,如同水中的鱼无法感知“水”的存在一般,始终束缚于混沌与秩序的永恒拉锯之中。
转机始于一位被尊为“神禹”的创世者出现。其事迹竟与人类远古传说中“大禹治水”的故事相似——他以神明赐予的智慧与伟力,引导、梳理星系中的“混沌”,即黯元素。他并非彻底消灭混沌,而是为其开辟“河道”,引导着黯元素的剥离。终于在建立平衡的秩序后,古神族终于能以稳定的生命形式诞生,于是,文明的基石得以奠定,一个属于神族的时代就此开启。
...
这日午后,罗宁依然全神贯注于手中的书稿。一个身影忽然怯生生地靠近,在他石桌前停下。
“罗宁师哥你好,我是白广机院长的弟子,苏燕。”
罗宁听出对方的声音,就是之前秘密告诉他消息的女孩。
“你好。”
罗宁并未抬头,只是从喉间闷应了一声,因为他感觉到有人暗处在盯着。
“这片区域收藏的大多是冥合教的典籍,平时很少有人来……”女孩声音轻柔,却带着试探的意味,“我听说你是从地球来的。地球上的道学博大精深,有人说,那或许是一切宗教的起源……”
“起源谈不上,”罗宁随口应道,目光仍黏在书页上,“说有些相似之处吧。”
女孩又将身子凑近了些,目光落在他正阅读的章节上:“咦……你在看“蓝麒麟”呀?织蓝森林中的美丽生物……在冥合教《织蓝森林》的第七章节里说,它们是一种能自由穿梭空间裂隙的独特圣兽……”
罗宁适时的抬起头,眼前是个戴着纤巧眼镜的乖巧女孩,亦是跟随执法长老对他“行刑”的一众弟子之一。
“你也看过?”
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没错。尤其是关于织蓝森林的部分。教徒们对森林里的其他生灵也抱有极度的虔诚,他们认为那些动物是古神族的造物,其血脉……是通往神族国度的关键钥匙。”
“我还都没读到。”罗宁略显惊讶,“看来你对这里的书籍很熟悉。”
“是的以前我常和紫凝师姐一起来这儿看书,不过...”
罗宁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朝溶洞入口望去——只见夏紫凝正站在那片幽蓝的苔光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女孩顿时像被针刺了一般,慌忙小跑着迎上前,语无伦次地解释道:“紫、紫凝师姐!我……我凑巧看见这位罗宁师哥在这儿看书,所以过来打个招呼……他对织蓝森林还有冥合教的那些经卷也很高兴趣……”
“幼稚。”夏紫凝冷冷地打断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还不回去修炼。”
“是师姐。”女孩像是得了赦令般,匆匆对罗宁方向鞠了一躬,便快步消失在层层书架之后。
待脚步声远去,夏紫凝缓步逼近罗宁,裙摆扫过满地古籍。
“罗宁神修者果真闲不住。”她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颖颖姑娘跟公主不在,您又开始勾搭我的小师妹了。”
““怎么?”罗宁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又要到颖颖那儿告状去了?看来紫凝师姐很喜欢告状啊。”
“你别觉得自己了不起,现在你的弦力已经被束缚了,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说着夏紫凝转身离去,临走时,一道暗劲重重压上他肩胛。
夜晚,罗宁来到执法长老处做例行汇报时,再次看见了苏燕。他知道女孩之前的话没说完,于是在报告后,谎称自己脚步有点不适。
苏燕果然也非常配合:“厉沧长老,我来给他检查吧,正好让我学习一下。”
“可以苏燕,小心不要碰到他体内的银髓。”
“是厉沧长老。”
当执法长老离开后,两人随即用弦力交流起来。
“厉沧长老很厉害,”苏燕说道,“如果你在这里认出我的话,他立即就会发现。”
“我知道,之前你说跟你跟夏紫凝是很好的朋友?”
“没错以前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自从前年那件事之后……她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变了她为什么变了?”
“这事从两年前说起了...有一天,紫凝师姐忽然紧张地找到我,说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关乎那支“先行者”研究队的。她说研究队取得了重大发现,但我们师父却对夔岳大师隐瞒了关键信息。我再追问,她就不肯多说了,只说必须等证据确凿才能告诉我,还让我绝对保密。”
“两年前的事了……那后来呢?”
“后来,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地问她,她都装作一无所知。再后来,我们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我想,或许正是那个无法言说的秘密造成的。”
“这期间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罗宁追问。
“我想或许与桖姬姐姐的死有关。我总觉得,紫凝姐像是被什么东西吓住了。”
“吓住了……”
罗宁回想起在和光学院听到的叙述——夏紫凝是先被“黑风”卷进去的。但夏紫凝身为霖谷院首席弟子,真会因此就被吓住?此次在霖谷城石林,她又突然改口指认祝灵枫便是那股“黑风”,难道也是出于恐惧?或者说,她是被“黑风”背后的真实身份吓到了?
思绪流转间,罗宁猛然记起一事:在他被拘押于霖谷院的前一天,南潇大师已将白广机列入了怀疑名单。
“难道幕后黑手是白广机……?”罗宁突然后背一凉。
“罗宁师哥,你是想到什么了吗?”苏燕察觉到他神色有异,轻声问道。
罗宁深吸一口气:“苏燕神修者,如果……我是说如果,夔岳大师和桖姬的死,幕后真凶是你师父白广机,你愿意帮我一起查明真相吗?”
女孩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仿佛早已与罗宁想到了一处。
“谢谢。”罗宁低声道,“对了苏燕,有件事私人的我想问你,石林那儿的事我有一半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你知道有什么办法恢复吗?”
“恢复不了,厉沧长老说你是自己抹去了那部分的记忆,像是一种应激的保护行为,防止被别人窥视。”
“应激保护行为?”罗宁喃喃道,“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