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我们与韩立重逢时,银月已然无恙。他不仅取得了培婴丹,更寻得了解除封魂咒的关键法门。
一行人向北疾行,跨越十余州郡,终至名为“霜郡”的北境大郡。
韩立翻手祭出乌黑小瓶,五股灰白魔气盘旋数周,终究一一没入瓶中。盖合符落,他这才将封禁妥帖的魔瓶收入储物袋。
此后只需定期以精血喂养,便可逐步炼化这五子同心魔。若非身怀大量滋补元气的灵丹,纵是修为再高也不敢行此险招——毕竟精血乃元气根本,岂容长久亏耗?当年创出此法的魔道高人,本身亦是炼丹宗师,方敢钻研这般秘术。
收服五子魔后,韩立心神稍松,却不敢耽搁。当即取出自火鼎中所得的太阴真火,着手初步炼化。至于将其与紫罗极火融合之事,尚需从长计议,眼下唯求能驱策应敌。
十余载闭关苦修,韩立终将诸宝炼化如意,连那缕太阴真火也纳入丹田,初成火源。自觉神通大成,只要不遭数名元婴后期围攻,或再遇元刹圣祖那般存在,足以纵横人界。
五子魔与人形傀儡相辅,如今修为神通远胜昆吾山之时,纵使直面多名大修士亦可不落下风。
而我亦在这十余年间臻至结丹大圆满,元婴大道已现曙光。
洞府内茶香袅袅,苏澜素手执壶,青瓷杯中的灵茶正泛起细密涟漪。
一旁银月含笑抚弄着狗子的绒毛,小蝉则轻巧地穿梭在茶雾间,翅翼偶尔掠过杯沿,惊起些许清辉。
狗子忽从银月怀中探出脑袋:“银月,你当年在灵界也常喝茶么?”
银月指尖轻点它湿润的鼻尖:“灵界仙酿万千,倒不如这盏人间清茶自在。”
狗子咧嘴傻笑,尾巴在青石地上扫出沙沙声响。
次日,我们启程前往小极宫。
远方地平线上浮现出一座依山而建的冰城。整座城池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霞光,缭绕的淡淡寒雾更添几分仙境气息。
韩立目光掠过冰城,落在其后方的擎天巨峰上。山体覆盖着不知多厚的冰层,唯有点点翠色隐约可见。峰顶处一片流光溢彩的宫阙,想必便是小极宫所在。
他并未贸然前行——眼前冰川看似平静,却暗藏无数禁制。恰在此时,冰城中射出数道遁光,转眼已至近前。
为首的清秀男子躬身施礼:“晚辈外宫执事石云,不知前辈尊姓大名,驾临本宫所为何事?”
韩立垂目瞥了眼手中的定元盘,心中已然明了。
我上前说明来意:“烦请通传,我等欲拜访白瑶怡长老。”
石云面露难色:“白师叔正在闭关。”说话间已悄然发出传音符。
不过片刻,一道遁光破空而至,现出一位青袍修士:“在下任碧,白师妹的师兄。诸位道友有何要事,不妨与任某一叙。”
此人竟是元婴中期修为。
石云突然收到白瑶怡的传音符,便道:“白师叔已出关,请诸位至白凝阁一叙。”
行至城门,只见十余名白衫修士正与数头雪猿共同值守。这些雪猿体型硕大,眸泛绿芒,竟都有四五级妖兽水准,显是小极宫驯兽秘术不凡。
守城弟子见任岳前来,纷纷躬身行礼口称“师叔祖”。任碧只淡淡颔首,便领我们径直入城。众弟子虽见我们面生,却无一人敢出声询问。
白凝阁内,白瑶怡早已备好灵茶相候。我们方踏入殿中,便见她盈盈起身相迎。
我们齐齐拱手:“白仙子!”
白瑶怡笑靥如花:“一别经年,诸位风采更胜往昔。”
韩立微笑还礼:“昔年承蒙仙子相助,今日特来叨扰。”
白瑶怡嫣然一笑:“韩兄何必见外。当年若无诸位鼎力相助,妾身早已身陨昆吾。”
寒暄方毕,便有弟子通传:大长老寒骊上人请韩立一叙。
白瑶怡则转向我们浅笑:“妾身带二位道友游览一二如何?”
我含笑点头:“有劳仙子。”
白瑶怡广袖轻展:“二位请随我来。”
白瑶怡在前引路,沿途为我们指点宫阙布局。任碧默然随行在后,目光掠过她翩然的背影,若有所思。
穿行于冰廊玉阶间,白瑶怡指尖轻抚过琉璃冰柱:“这百丈冰髓柱乃第三任宫主取自万丈海眼,内蕴太阴精气,对冰系功法颇有助益。”
她发间步摇在寒雾中漾出细碎流光,我与苏澜相视莞尔——这位仙子介绍起宗门典故时,眼尾的骄傲比檐角冰凌更剔透。
任碧始终落后三步,玄色大氅在冰面上拖出沙沙轻响。当白瑶怡俯身指点冰阶下封印的古阵法时,我恰见他指尖凝出一朵霜花,又悄无声息地碎在掌心。
“任师兄。”白瑶怡忽然回眸,任碧玄色袖摆微震,积雪簌簌而落。
“北冥殿的万年冰魄近来可还安稳?”
任碧垂目捻去袖间残雪:“三日前刚加固过禁制。”
琉璃穹顶落下细雪,在他们相隔的七步之间旋成无声的漩涡。
廊外忽有灵鹤掠空,振翅声惊碎满庭寂静。任碧抬首望去,玄玉冠缨带扫过冰阶,竟沾了半寸未化的雪。
苏澜暗中传音于我:“这雪……落得比往昔迟了三息。”
我捻着袖中温热的养魂木,但笑不语。修道之人最惧心魔,偏有些情愫比心魔更蚀骨——譬如当下这坛埋在北冥殿三百年的冰梨酿,任碧每年生辰皆独饮至天明。
白瑶怡恰在此时转身,鬓边玉簪勾住一缕穿过琉璃穹顶的夕照:“前方便是大长老的炼丹室,二位可要……”
她话音戛然而止。任碧玄色大氅的暗绣云纹间,正粘着片她昨日在演武场削落的竹叶。
我故作好奇:“任道友这竹叶纹饰倒是别致。”
任碧打了个哈哈:“不过是昨日查验护山大阵时沾上的野趣。”玄色袖摆却倏然翻转,将那片青翠拢入掌心。
白瑶怡的琉璃耳坠在颈侧轻晃:“说来惭愧,那本《霜天阵解》妾身参悟半月仍不得要领。”
任碧指节蓦地收紧,冰晶在竹叶脉络间凝成星芒——那书册扉页,还留着他三百年前批注的朱砂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