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镇的晨雾还未散尽时,陈砚已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树干上那道当年被他用断剑刻下的剑痕,如今已被岁月磨得浅淡,却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那是无数个日夜,镇上百姓用桐油擦拭的痕迹。
“剑主,七星楼的最后一块基石已落定。”柳无涯捧着罗盘走来,铜制的指针在盘心微微颤动,“按您的意思,七柄灵剑分别嵌在七座楼角,昨夜子时,楼脊的铜铃无风自鸣,像是在呼应什么。”
陈砚抬头望向镇东的七星楼,飞檐翘角刺破晨雾,七道不同颜色的光晕从楼角升起,在半空凝成一柄巨大的剑影——那是青萍剑与其他六柄灵剑的剑魂共鸣。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踏上青萍镇的那个雨夜,自己蜷缩在桥洞下,听着镇上的更鼓声发抖,那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里建起守护一方的剑楼。
“林梢呢?”陈砚收回目光,剑穗上的冰魄泉冰晶在雾中闪烁。
“在明镜亭帮老嬷嬷晒药呢。”柳无涯笑着指向镇西,“她说要把南海带来的海藻和青萍镇的艾草混在一起,治风寒最有效。”
陈砚缓步走向明镜亭,青石板路上的露水打湿了靴底。路过当年的杂货铺时,掌柜的正踮脚往门楣上挂新做的剑形灯笼,见他走来,笑着扬声:“陈剑主,今儿的胡饼刚出炉,要不要带几个去亭里?”
“多谢张掌柜。”陈砚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饼子,想起那年饿肚子时,掌柜偷偷塞给自己的半块干硬麦饼。
明镜亭的竹帘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忙碌的身影。林梢正将晒好的草药分类捆扎,老嬷嬷坐在竹椅上,手里摩挲着那枚陈砚送的青铜令牌,令牌上的青萍叶纹路已被磨得发亮。
“来了。”林梢回头时,发间沾着片艾草叶,“老嬷嬷说,等七星楼正式启用,要在亭前种满青萍草,说这样能引来灵蝶。”
老嬷嬷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着晨光:“剑主还记得那年在桥洞下,你说要让青萍镇再无饿肚子的孩子吗?”
陈砚点头,将胡饼放在石桌上:“记得。现在镇上的学堂已经收了三十多个孤儿,都是各地剑亭送来的。”
正说着,镇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剑盟弟子翻身下马,铠甲上沾着血迹:“剑主,西北荒原发现血莲教余孽!他们掳走了三个部落的孩童,说要在‘断魂崖’用孩童的心头血,炼制‘万魂幡’!”
陈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青萍剑在鞘中发出嗡鸣,剑身在晨雾里透出凛冽的锋芒。林梢迅速将草药收好,袖中的孔雀翎已蓄势待发:“我去备马!”
“不必。”陈砚按住她的手,抬头望向七星楼,“让他们尝尝七星剑阵的厉害。”
他转身走向七星楼,柳无涯紧随其后,手中的罗盘指针剧烈转动,指向西北方向。登上楼顶时,七柄灵剑已自动悬浮在阵眼周围,赤焰剑的火苗舔舐着空气,玄冰剑的寒气在栏杆上凝结出霜花。
“以青萍为引,天罡为阵,敕!”陈砚将灵力注入青萍剑,剑尖指向西北天际。
七柄灵剑同时爆发出强光,楼脊的铜铃发出震耳的鸣响。晨雾被剑气撕裂,一道由七色彩光组成的剑影冲天而起,穿透云层,朝着西北荒原飞去。陈砚的识海与七剑共鸣,能清晰地看到断魂崖上的景象——血莲教的妖人正将孩童绑在祭坛上,黑袍上的血莲图腾在风中猎猎作响。
“玄冰,封祭坛!”陈砚低喝。
玄冰剑的蓝光在剑影中亮起,断魂崖的祭坛瞬间被冰层覆盖,妖人的骨剑被冻在冰里,无法动弹。青鸾剑发出清越的凤鸣,剑气化作无形的屏障,将孩童护在中央。
“赤焰,焚邪祟!”
赤焰剑的红光闪过,冰层上的妖人被烈焰吞噬,惨叫声在荒原上回荡。饕餮剑的虚影从剑影中冲出,一口吞下那面即将炼成的万魂幡,幡上的怨魂发出凄厉的哀嚎,最终被剑气净化。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剑影消散在天际。陈砚收回灵力,七柄灵剑缓缓归位,楼脊的铜铃恢复了轻柔的声响。那名报信的弟子已收到传讯,跪地欢呼:“剑主神威!孩童们都被救下了!西北分舵的兄弟正在清理残孽!”
林梢走上楼顶时,看到陈砚正望着西北方向出神,晨光洒在他身上,将身影拉得很长。她递过一壶甘草茶:“喝口茶,刚从茶馆取的。”
陈砚接过茶,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熟悉的回甘。他忽然笑了,指着楼下:“你看。”
明镜亭前,老嬷嬷正牵着几个孩童,往土里栽青萍草的幼苗。张掌柜搬来几张竹凳,让孩子们坐在亭下,听他讲剑盟的故事。镇上的妇人端来刚熬好的粥,热气在晨雾里氤氲成一片温暖的白。
“其实不用每次都亲自动手。”林梢靠在栏杆上,看着那片热闹的景象,“七星剑阵足以护这天下周全。”
“我知道。”陈砚饮尽杯中茶,青萍剑的剑穗轻轻扫过手背,带着冰魄泉的凉意,“但初代盟主说过,剑的锋芒可以震慑邪祟,可真正让人安心的,是亭前的青萍草,是锅里的热粥,是孩子的笑声。”
他走下七星楼,青石板路上的露水已被阳光晒干。路过学堂时,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夹杂着孩童练习基础剑式的喝喊声。陈砚停下脚步,看到窗台上摆着几盆青萍草,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或许江湖的厮杀永远不会停止,或许血莲教的阴影还会在某个角落滋生。但只要七星楼的光还亮着,只要青萍镇的晨雾里还飘着艾草与胡饼的香气,只要有人愿意为守护这些温暖而握紧手中的剑,这天下,便永远有值得期待的明天。
陈砚握紧青萍剑,朝着明镜亭走去。老嬷嬷正招呼他过去,说新栽的青萍草里,有一株冒出了紫色的嫩芽,怕是要开出不一样的花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