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在玉门关外的剑亭养伤时,正值中秋。镇北军送来的伤药混着边关艾草的气息,敷在左肩的剑伤上,丝丝清凉渗进肌理。他倚着亭柱,望着天上那轮浑圆的月亮,剑穗上的青萍叶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
“剑主,南疆传来捷报。”林平快马加鞭赶来,马蹄声惊起几只栖息在亭檐的寒鸦,“血莲教设在洱海的分坛被端了,缴获的典籍里提到‘月魄剑胎’,似乎与鬼哭峡的骨血尊者有关联。”
陈砚接过战报,目光在“以月魄为引,以万人怨念为炉”的字迹上停留片刻。青萍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浮现出初代盟主的虚影——那是他在鬼哭峡斩杀骨血尊者时,剑魂中留下的残像。
“林平,传令下去。”陈砚将战报折好塞进怀中,“让各地剑亭在月圆之夜点燃青萍灯,用灯芯草浸泡艾草水,能破血莲教的月魄邪术。”
林平应了声,却见陈砚突然起身,青萍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半圆。他这才注意到,剑主的步法与往日不同,每一步都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踩着月光的轨迹。
“剑主,您的伤……”
“无碍。”陈砚笑着转动手腕,左肩的绷带下渗出点点血渍,“鬼哭峡一战,我悟了套‘逐月式’,能借着月光的清辉化解戾气。”
他说着,剑尖轻点亭前的积水,水面顿时荡起涟漪。月光顺着涟漪扩散,在亭中凝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青萍剑的影子倒映其上,竟化作一柄透明的光剑。
“好厉害的剑意!”林平惊叹,“这可比太清宫的北斗剑阵还要精妙!”
陈砚摇头:“北斗剑阵是死的,逐月式却是活的。它能随着月光的强弱变化招式,阴盛则柔,阳盛则刚,就像这江湖,总得留些变通的余地。”
正说着,玉门关的守将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那孩子见到陈砚,扑通一声跪下,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陈……陈剑主,俺爹说这是您的东西,让俺务必亲手交给您。”
陈砚接过包裹,拆开一看,竟是半块青铜令牌,与他腰间的令牌严丝合缝。令牌背面刻着“开元”二字,字迹虽已模糊,却透着股熟悉的剑意。
“你爹是谁?”陈砚扶起小乞丐,发现他掌心有剑茧,分明是练过剑的。
小乞丐抹了把鼻涕:“俺爹是关外的马贼,十年前被血莲教的人追杀,是个使青萍剑的大侠救了他。大侠临终前把这块令牌交给俺爹,说若遇着拿青萍剑的人,就把令牌还给他。”
陈砚握着令牌,突然想起鬼哭峡崖壁上的剑痕,想起初代盟主在剑魂中留下的那句话:“剑主的责任,是守护,不是杀戮。”他蹲下身,将令牌系在小乞丐腰间:“这块令牌现在属于你了。从今日起,你就是剑盟关外分舵的堂主,负责保护往来商队的安全。”
“俺……俺能当堂主?”小乞丐难以置信地看着令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俺连剑都不会使……”
“不会使剑,可以学。”陈砚将青萍剑递到他面前,“但要记住,剑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守护该守护的东西。”
小乞丐郑重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青萍剑。月光洒在剑身上,映出他倔强的小脸,像极了当年在青萍镇桥洞下的陈砚。
这一夜,玉门关外的剑亭都亮起了青萍灯,柔和的光晕连成一片,仿佛银河落在了大地上。陈砚站在最高的烽火台上,望着那些温暖的光点,忽然明白,真正的江湖,不是刀光剑影的厮杀,而是这些星火般的善意,在黑暗中彼此照亮。
“剑主,有位自称‘逐月’的前辈求见。”林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砚转身,只见月光下站着位白衣老者,腰间悬着柄无鞘的青铜剑,剑身刻着“开元”二字。老者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逐月前辈?”陈砚拱手行礼,“不知有何指教?”
老者抬手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布满剑痕的脸——正是鬼哭峡壁画中初代盟主的模样!
“小子,不错。”老者的声音带着笑意,“能在鬼哭峡领悟逐月式,又把令牌传给该传的人,你比我当年强。”
陈砚震惊地看着初代盟主的虚影:“前辈,您……”
“我不过是一缕剑魂。”老者摆了摆手,“三百年前我将本命剑魂融入剑冢,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如今你已领悟剑心通明,该去剑冢深处,接受最后的传承了。”
他说着,将青铜剑抛向陈砚。剑身穿过陈砚的胸膛,一股磅礴的剑意瞬间涌入识海——那是历代剑主的毕生所学,是开元剑盟的终极秘密。
“记住,剑在人在。”老者的身影逐渐淡去,“但真正的剑,不在手里,在心里。”
陈砚闭目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剑意,再睁眼时,眼中已无迷惘。他望向关外的茫茫戈壁,青萍剑在月光下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召唤。
“林平,传令下去。”陈砚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剑盟总坛迁至鬼哭峡,我要在那里建一座‘明月楼’,让江湖人都知道,剑主的剑,永远对着该斩的邪祟,守着该护的光明。”
林平重重点头,策马离去。陈砚站在烽火台上,望着初升的朝阳,将青萍剑高高举起。金色的阳光与银色的月光在剑身上交汇,形成一道绚丽的虹彩,预示着江湖即将迎来新的黎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