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冲冲进了门的蒋时卿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直在门口乱转。
他果然还是问了那个女人！他果然还记得她！
为什么？怎么会！
明明那件事都过去了那么久，他也从来没有听他再提起过那个女人，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突然想起来问他？
他恢复记忆了吗？
他是在试探他吗？
所以他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蒋时卿仿佛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慌乱的目光在触及到门上的猫眼时，男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犹豫良久，他上前一步，弯着腰，透过猫眼看着进屋的背影。
他看见黑灰色的门彻底关上，可记忆中厚重尘封的大门却缓缓打开。
那是蒋时卿一辈子也不愿提及也不想提及，只有他和何寻岭知道的过去。
——
那时候蒋时卿还只是刚到律所的毛小子，名校毕业，家世显赫。初出茅庐自然斗志满满渴望在法律领域一展身手，更何况他一到兴正就跟着早有名气的何寻岭。
明明何寻岭和他是同一年毕业，可两人站在一块儿却不像是同龄人，倒不是说长相，毕竟“兴正律草”的头衔倒不是徒有虚名。
是气质。
何寻岭倒更像是身经百战的成熟律师一样。
不过想来也对，不然他也不会因为他而慕名来到兴正，立志成为他那样的人。
何寻岭，一个刚研究生毕业就已经有了五年的案件受理经验的人，算是蒋时卿的半个老师。
蒋时卿在国外念书，17年的时候证书还没拿到手就到了兴正，然后就一直跟着何寻岭一起学习，一起处理、讨论案件，一起吃饭，一起回家。
他还记得那是景海风景最盛的时候，满城都是花香，随风可见落英。
他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了这座城市，也或许是在那个时候对那个慢悠悠走在缤纷落英里的男人动了心，他也不知道。
总之那都是题外话。
他还记得那是例行早会，他跟丁旭抢着坐何寻岭旁边，等惯常的会议快要结束时领导发话说法院那边有个故意杀人的案子被告人需要一个辩护律师问谁愿意去。
在场的，无论是有经验的还是刚入行没多久的都没有人举手。
谁都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领导对于下面一片寂静也表示理解，几个人正准备讨论看看是指派一个人还是怎样就听到下面有椅子挪动的声音。
一个穿着穿着西服却仍显清瘦的身影站了起来。
“我去。”
丁旭当时看到何寻岭站起来恨不得再早两秒把人死死摁住，而那时只带着银框眼镜的蒋时卿则满是崇拜的模样看着何寻岭。
那时候的蒋时卿不知道几个人的命运，或者说他的命运就从那时开始改变了。
对于何寻岭的“挺身而出”，在座众人都毫不意外，甚至几个领导也有意让何寻岭担任此次代理律师。
有人看出了蒋时卿跃跃欲试的目光，也让他跟着了，只当是学习一下。
于是两个看似刚毕业的新手接手了棘手的案子。
“我们先要干什么？”蒋时卿跟在何寻岭身后，眼睛亮亮的。
何寻岭似乎对蒋时卿有些愚蠢的问题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很是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首先我们先到法院去看看案卷资料。”
“哦哦！”蒋时卿哪是不知道，他是知道何寻岭必事事有回应故意问的。
光是查阅、整理资料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到了会见犯罪嫌疑人核实证据并提供援助这重要的一步，蒋时卿却不见人，只有何寻岭一个人见了魏明。
也就是上一世方许后来遇见的人。
从何寻岭所记录的对话来看，似乎真的就是魏明因爱生恨一时冲动激情杀人。
激情杀人也属于故意杀人的一种，不过这种被情绪左右的犯罪量刑就值得考究了。
证据清晰明了，嫌疑人主动投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可蒋时卿却从那对话中，以及那个魏明曾扬言要杀了她的女人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
因为那个女人出轨了，而且并不是初犯。
诚然，这种只涉及情感和道德方面的问题并不涉及法律，可蒋时卿并不相信那个女人完全无辜。
于是在何寻岭无数次往法院、警局跑的时候，蒋时卿却不见了踪影。
等何寻岭恍然觉得自己没有见到蒋时卿时却见他递给自己一沓资料，一脸得意，“我好不容易搜罗来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何寻岭一一看完，合上，皱眉，“你的这些证据是哪来的？”
“我，我……这是我找人查的呀！”蒋时卿一脸茫然却没注意到何寻岭冷脸下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哎我跟你说呀！依我看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主谋，肯定是那个女人出轨被他老公发现了，然后那个女人就和他老公商量，他们俩夫妻合谋作案，而那个丈夫负责实施啊！”
何寻岭因为这没有根据的话动了怒。
“蒋时卿！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律师！”可即使动了怒，何寻岭却还是一副儒雅模样，只不过他那冰冷能看透人心的眸色倒显得有几分可怖。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你这些从非法途径获得的证据根本就不能搬上法庭！你是想毁了你自己吗？”
那是何寻岭第一次对蒋时卿发脾气也是最后一次。
“这个案子我自己来查，你不要管了，要是吴所问起，你就说是我提出的。”
蒋时卿也知道何寻岭是真的生气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他也不敢反驳，低声应了，委屈巴巴的回自己家了。
那时候何寻岭刚买了新房子，而蒋时卿就住在他的对面。
何寻岭一个人在忙的时候，蒋时卿恹恹地上班，他有时候看到那忙碌清瘦的背影想帮忙却又想起那之前决绝的话一时气闷便没有上前过。
他还因此被丁旭笑话过好几回，因为丁旭照样能跟在何寻岭身边，而他却被安排做了其他的事情。
两人明明就住对门甚至都没有见过几面，他每天都只能对着窗户看那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直到……
他在何寻岭家门口遇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叫“闻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