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棍的前端,准确无误地刺入了某种物体。
那触感无比诡异,既不是血肉的柔软,也不是骨骼的坚硬,而像是一块高速旋转的、被强行塞入了沙子的陀螺。一种高频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感,顺着撬棍疯狂地传递到陈默的手臂上。
“呃——”
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由无数电流杂音混合而成的嘶鸣,第一次从“小丑”的方向传来!
刺耳的重金属音乐,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不是“敲门人”善心大发,而是陈默这一击,似乎命中了“小丑”的核心,其失控的能量瞬间干扰了整个套房的电路系统!
房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和黑暗。
也就在这一刻,陈默感觉到手中的撬棍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开。他立刻抽身后退,重新靠回钢琴,摆出防御姿态。
“瞎子”和“聋子”的处境,似乎并没有改变。
但是,几秒钟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整个房间,仿佛活了过来。
他身下的地毯,突然变得泥泞而湿滑,像是深夜的沼泽。他旁边的三角钢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黑色的琴键变成了交错的獠牙。空气中,浓烈的酒气和血腥味,混合成了尸体在水中高度腐烂的恶臭。
他那被戳瞎的“眼睛”和震聋的“耳朵”,现在被灌满了更疯狂、更混乱的虚假信息。
“小丑”的能力……失控了!
它将自己对“认知”的污染,从视觉和听觉,扩散到了触觉、嗅觉,扩散到了整个空间!
这是一场席卷一切的认知灾难!
【警告!警告!未知认知模因正在无差别扩散!】
【您的理智正在持续下降!】
陈默已经顾不上系统的提示了。他感觉前方的沙发,变成了一头咆哮着向他冲来的黑色巨兽,他下意识地向旁边躲闪,却一头撞在了坚硬冰冷的真实墙壁上,额头瞬间被撞出一道血口。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在这种真假难辨的混乱中,他很快就会因为错误的判断而死于非命。
他唯一的生机,就是那台电脑!
陈默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获得了片刻的清醒。他不再相信任何感官,只相信自己对这个房间的肌肉记忆。
他扑倒在地,无视了脚下“沼泽”的黏腻感,靠着记忆中家具的布局,在地上疯狂爬行。
那台该死的红木书桌,就在客厅的另一头!
通往书桌的路上,地板突然“裂开”,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悬崖。陈默看也不看,闭上眼睛,嘶吼着向前扑去。身体重重地摔在坚实的地面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终于,他的手,触碰到了冰冷的木质桌腿。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身体,爬上了椅子,看向那片在混乱中唯一保持着稳定的光源——电脑屏幕。
屏幕上,不再是任何系统界面,而是一片雪花。
无数破碎的代码和乱码,像瀑布一样飞速闪过。
【Guest_Id: clown_7……】
【Status: Anchor_Lost……Error!】
【Reality_Stability < 5%……】
【Emergency_protocol Initiating……】
【Force_disconnect……Y\/N?】
陈默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最后那一行不断闪烁的、仿佛在征求意见的询问。
他明白了。
他这一击,毁掉了“小丑”锚定在这个世界的“坐标”,导致它和这个现实的连接开始崩溃。而这个系统,正在询问自己这个“管理员”,是否要执行“强制断开连接”的紧急预案!
身后,那头由沙发变成的“巨兽”已经扑到近前,狂风甚至吹乱了他的头发。
陈默将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这个疯狂的猜测上。
他伸出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在键盘上,重重地按下了代表“Y”的按键。
【Enter】!
在按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幻觉——咆哮的野兽、泥泞的沼泽、腐烂的恶臭——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房间里那个无声无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身影,发出一声刺耳的、数据被撕碎的尖啸,整个身体骤然化作亿万个发光的像素点,像被风吹散的沙画,被强行“格式化”,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房间,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陈默再也支撑不住,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劫后余生般的空气。
他缓缓闭上眼睛。但在他黑暗的视野中,那个旋转的黄铜螺旋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并传来一阵阵让他灵魂战栗的低语。
他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过了好几秒,才确认那依旧是血肉,而不是冰冷的骨骼。
他赢了。
但代价是,“小丑”的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他的精神世界里。
电脑屏幕上,雪花点消失了。
“敲门人”的弹幕,带着一丝惊讶和前所未有的凝重,缓缓浮现。
【……令人印象深刻。你没有杀死我的‘嘉宾’,而是拔掉了它的网线。】
【你学得太快了,我亲爱的表演者。快到……让我必须给你升级一下游戏难度了。】
【作为你提前毕业的奖励,一个新的游戏补丁,正在部署中。】
【让我们称之为……‘观察者的狩猎’。】
【从现在开始,好好享受你的‘上帝视角’吧。因为,当你凝视深渊时……】
【深渊里的某些东西,或许会顺着你的目光,爬出来找你。】
【游戏,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