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陈九心中凛然，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从对“生”的极度渴望中清醒了几分。到了他如今的位置和年纪，早已深刻明白一个铁律——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越是珍贵难得的东西，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往往就越是高昂，甚至可能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连张家那半数令人垂涎的家产，这位陆先生都能视若粪土，随手赠予他人（李倩），那么他此刻所图，恐怕绝非寻常的金银财物那么简单。
这代价，很可能会触及他陈九的根基，甚至……是他的自由与灵魂。
但是，一边是清晰可见的、只有六年并且最后两年生不如死的绝望未来；另一边，则是可能获得的健康身体和额外寿命……这巨大的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盘旋，让他无法轻易放弃。
他没有立刻退缩，也没有被恐惧冲昏头脑。混迹江湖多年的谨慎和权衡利弊的本能，让他强行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将杯中那七分满的、香气扑鼻的茶汤一饮而尽，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痛感，却也让他纷乱的思绪清晰了不少。
“陆先生，请讲。”陈九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摆出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谈判姿态，显示出他极大的诚意，也表明他做好了听取任何苛刻条件的准备。“陈某洗耳恭听。只要是我陈九能拿得出来的，绝无二话！”他刻意强调了“能拿得出来”这几个字，留下了一丝回旋的余地。
陆燃看着他眼中那份挣扎与决绝交织的复杂神色，知道此人已然心动，只差最后临门一脚。他不再绕弯子，直接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可以出手，缓解你左肋旧伤的痛苦，并设法拔除其病根，阻止其对生机的持续侵蚀。”他首先抛出了诱人的果实，然后话锋一转，给出了具体的“报价”，“在此基础上，我可为你额外续命……五年。”
缓解痛苦！拔除病根！续命五年！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惊雷炸响在陈九脑海，让他呼吸骤然急促，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这几乎是将他从地狱直接拉回人间，甚至送上天堂！
但陆燃接下来的话，却将这狂喜瞬间冻结：
“而代价是……”他顿了顿，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利剑，直直刺入陈九的眼底深处，锁定他的灵魂，“你，陈九，以及你麾下所掌控的所有势力、人脉、资源，在未来我需要的时候，需无条件为我完成三件事。”
三件事！
无条件！
陈九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代价，不可谓不重，简直重如泰山！这几乎是将他陈九半生拼搏得来的一切，连同他自身未来的自由和意志，都彻底绑上了陆燃这艘神秘而危险的战车！从此以后，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全然不由自己掌控，只能听凭对方差遣！这三件事，可以是让他散尽家财，可以是让他去刺杀政要，甚至可以是让他自裁……他都将无法拒绝！
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交叠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节捏得发白。内心如同被投入油锅般激烈挣扎、煎熬。五年健康寿命的诱惑巨大得如同罂粟，散发着令人迷醉的芬芳；但交出所有自主权、沦为他人附庸的风险，也同样骇人，如同万丈深渊，一旦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陆燃并不催促，只是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平静地品着，给他充分思考与权衡的时间。茶馆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隐约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良久，陈九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挣扎、犹豫、恐惧都被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之色所取代！他混迹江湖，本就是刀口舔血、火中取栗的营生，深知巨大的机遇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眼前这个年轻人，拥有着鬼神莫测、近乎仙神般的手段，跟着他，或许前路危机重重，生死难料，但也极有可能，会看到一片前所未有、更为广阔神秘的天地！更何况，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摆脱那悲惨命运的救命稻草！与其在未来六年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衰败痛苦而死，不如赌上一切，搏一个未知却充满可能的未来！
“好！”陈九重重一拍桌面，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茶水都溅出了几滴。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狠厉与坚定，“我陈九，应下了！只要陆先生能救我性命，延我寿数，解除我这半生痛苦，以后我陈九这条命，就是您的！我麾下所有势力，任凭先生驱策！但有差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是赌上身家性命、尊严与未来的彻底投诚！
陆燃看着他眼中那份再无丝毫杂质、如同淬火精钢般的决意，知道此人已可初步任用，其心已定。他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契约成立的庄重：“既如此，契约成立。”
他心念一动，悄然沟通识海深处的生死簿。一股无形无质、却玄奥莫测的规则之力悄然降临，如同最细微的丝线，在两人之间的因果命运线上，缠绕、打结，形成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因果锁链”。与此同时，陆燃调动一股经由生死簿提纯的、精纯温和的寿命能量（源自之前储备），隔空遥遥渡向陈九左肋下那处纠缠多年的旧伤根源之处。
陈九只觉得左肋下那困扰他二十多年、如同附骨之疽的隐痛根源处，猛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深入骨髓的温热感，仿佛有一双无形而温暖的手正在轻轻抚慰、揉按，又像是有什么阴寒污秽、扎根极深的东西，正在被这股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力量缓缓化去、剥离。一种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舒畅感，开始从那一点弥漫开来，迅速扩散至全身！同时，一股蓬勃的、充满活力的生机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让他仿佛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与沉疴，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不止！
他激动地、近乎贪婪地感受着身体内部这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困扰他多年的隐痛确实在减轻、消失！这种真切无比的体验，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他猛地再次站起身，这一次，不再是惊骇，而是充满了狂喜与敬畏。他对着依旧安坐的陆燃，心悦诚服地、郑重其事地、近乎九十度地深深一躬，声音带着激动难抑的颤抖：
“陆先生！大恩不言谢！以后我陈九这条命，就是您的！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