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袁平和大多数读书人一样，只把这两句话理解成普通的劝学处事警言。
但一个农资店老板今天算是给他上了一课。
设身处地的想想，袁平如果是一个种地谋生的农民，遇到吕调阳这种农资老板，多半也会成为他的忠实客户吧。
除了见到一个优秀的农资店老板感慨之外，袁平也有些疑惑。
“既然这肥田粉听起来还可以，怎么在农资店里还不算销量大的种类吗？”
吕调阳也顾不上对付早餐了，把碗一推，解释道：
“还不是价格太贵了！”
“要说这肥田粉在沿海省份还好一些，价格虽然贵，但算上增收的收益，其实净落的还不少。”
“但运到中直这边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多了运费，就算是我们农资店把利润压完，落到农户手里也是贵的狠了。”
“南方种植水稻，产量高不说，卖价也贵，肥田粉1斤看地方，售价不过6分到8分。”
“到了我们这儿，算上运费成本已经是8分起步，多少算点儿利润，就是得9分10分了。”
“要说增产的那点儿粮食，基本被肥田粉自己吃空。折腾来去可能也就省了个施粪肥的力气。”
“要是能便宜点儿就好了！”
肥田粉作为未来的农业核心支柱之一，现在还处于艰难推广的阶段。
对于靠近沿海的地区还好，洋人的轮船可以就近发售，成本虽然也是高的离谱，但算下来还是有的赚。
慢慢推广总有一天会彻底占据主流。
但对内陆省份却不太友好了，转运数次，加上装卸搬运费用和分销费用，即便是这样的大宗商品，售价也不可避免的抬升。
“会有那么一天的。”
袁平像是回答，也像是安慰。
“肥田粉是洋人的东西，但这个洋灰，虽然带个洋字，却是地地道道的国货！”
吕调阳声音振奋了些，即便所有人都习惯了洋人的东西就是好，但也总有能争气些的国货。
“现在一袋儿马牌洋灰也就1磅1角，虽然也不算便宜，但比着洋人的真洋灰，那就好的多了！”
“洋人的真洋灰一袋儿至少3磅，有人试过，混成泥料还没有马牌洋灰结实耐用。现在市面上基本上能见到的，都是马牌！”
“乡下有富裕些的人家，买个几袋儿，混了河沙砖沫，在地上溜砖缝，那平整的跟镜子一样！”
“坚固耐磨，听说人家建大桥，盖码头，都是用的这玩意儿。”
这会儿桌子上的人已经换了两波，袁平和吕调阳聊的兴起。
主要是吕调阳在讲，袁平偶尔问上两句。
“还真是长了见识了！”
“吕老板，改天我去你那儿看看真东西，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用，我也赶赶时兴，弄几袋儿粉墙铺地用。”
对于当下的原始工业品，袁平还真是比较感兴趣的。
正好自己马上就要结婚了，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那可得感谢袁所长照顾生意了！”
“长官放心，那洋灰我自己都咬着牙试用过几袋儿，效果绝对让你满意！”
留了吕氏农资店的地址，倒是不太远，只是因为背着主街，更靠近东湖那边，所以才名声不显。
不过，人家做的也不是市区的生意，靠近东湖更容易出城，东门过了柳湖大道，广阔的农村才是他的大市场。
体察民情结束，袁平来到治安所打卡上班。
“张兰所长，你过来一下。”
不得不说，电话的作用很大，但还是没有达到袁平的预期。
隔了一堵墙的两个办公室，喊一声永远比打电话转接摇人方便。
袁平装电话的初衷算是完全没有达成。
“所长，你找我？”
今天的张兰，打扮的更热烈了一些。
不光是今天，袁平发现自从张兰成为副所长以后，不光没有收敛外向的个性，反而愈发显得张扬。
“马上就到年底了，往年的年节金是怎么发的？”
每到过年，年终奖都是必不可少的话题，探察署当然也不能例外。
“年节金？什么年节金？”
张兰有点儿懵，治安所有年节金吗？自己呆了这么多年，没人告诉我啊！
“呃，探察署不是都有年节金的吗？”
袁平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在行动队的时候关于各种过节费讨论的话题可是不少。
一般都是对比其他像教育署财政署一类的单位，各自都发了什么，有的细心的，甚至会做个表格每个节日横向对比。
每每不如人意时，就长吁短叹，然后引得办公室里一片附和声。
“所长，治安所属于探察署，但不是探察署！治安所有的，探察署也会有，探察署有的，治安所不一定有。”
绕口令一样，张兰话里不知道是调侃还是怨念。
“年节金没有，辖区商户送的春联儿浆糊倒是足够，偶尔还能落点儿油饼点心，具体是啥，得看人家剩了啥。”
“有一年，大同街程记油饼店老板提前回乡下老家过年，把卖剩下的芝麻油馍饼子送给了我们。”
“那么多年了，好多治安所老人还盼着程老板再赶着年关生孩子呢。”
这话说的，为了吃个大饼，至于吗！
袁平一时无语，不过这样也不是坏事儿，从无到有，岂不是更高兴些。
“年节金以前没有，那是以前，现在我来了，那就有了。”
不发年终奖，那像话吗？
“大同街治安所现在探员以上40人，内勤队员30人，驻所队员100人，机动队员100人，普通派遣队员850人。”
“拢共1120人，您打算怎么发？”
有年节金当然高兴，但作为主管内勤的副所长，所有的钱都要从她手里过，想想那大笔的支出，那点儿年节金实在让她提不起太多兴致。
“有这么多人了？”
超过千人的治安所？即便袁平知道其中大部分只能算挂名的派遣员工，但这个数字大到一定程度还是让人心惊。
其中机动队员的特殊性，让其既是派遣制队员，又有一定的专职队员特性。
算上这一部分，整个派遣系已经有950名队员。
单独破千近在眼前了。
“除了广告商家联合会又签了一批之外，有些原来犹豫的商家也主动过来洽谈了。”
对于这个治安联动计划，包括张兰在内的很多人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要说刚开始还有点儿障碍难度之外，当派遣队员达到一定的数量之后，竟然形成了自我拓展的情况。
“有派遣队员驻守的地方，治安情况明显好转，不光是敲诈勒索的少了，连普通的小偷小摸都明显减少。”
“不过，这些人有的是转到了其他辖区，有的则是留下来祸害那些没有派遣队员的商家。”
“所以，除了来所里洽谈合作的多了，也有来治安所抗议的，说是搞的这个派遣式巡防队员把那些坏人都赶到了他们没有合作的工店里。”
“说这是不公平的。”
对于这个评价，张兰是嗤之以鼻的，什么公平不公平，人家花钱请保镖还有错了？还是能干活的保镖。
“哦？那到底有没有人家说的这种情况？”
如果是驱赶坏分子骚扰别处，那也太过分了些。
更过分的是还被别人抓住了把柄，堵到所里来了。
想到这儿，袁平的语气就有些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