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采样过后,沈屹然与南阖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每次见到沈屹然单独进去,南阖会立马拍着玻璃,游到窗口前,示意沈屹然伸手进去给他摸。
“怎么跟条小色鱼一样,这么喜欢摸手。”沈屹然看着小人鱼急切的样子,没舍得拒绝,主动把手伸了进去。
南阖激动得抓住那只手,十指相扣,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十分钟后,沈屹然打算把手收回来,南阖立马用力拉了回去,力道大的惊人。
“还没摸够吗?”沈屹然隔着玻璃点了点人鱼的额头,语气调侃。
小人鱼歪了歪头,一脸懵懂地望着他,仿佛没听懂。
过了一会儿,沈屹然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上前,更靠近了一些,随即低头,隔着玻璃,在小人鱼的额头的位置的玻璃上印了一吻。
小人鱼立马震惊地后退,果然顺利放开了他的手。
沈屹然成功收回了自己的手,满意地笑了笑。
而这一切,都被巧妙地隐藏在外人无法窥见的角落。
实验室的监控系统始终没有完全修复。每当技术人员前来检修,总会发现新的故障,比如线路莫名短路,存储卡意外损坏,甚至有一个摄像头被发现内部积满了水。
渐渐地,安保部门将这片区域标记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安防监控。
这日清晨,沈屹然照例在八点整推开实验室的门。
几乎在同一时刻,水族箱深处掠过一道冰蓝色的影子。南阖如离弦之箭般游到观察窗前,指尖轻叩着强化玻璃。
“今天这么着急?”沈屹然放下手中的文件,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人鱼用力点头,长发在水中飘散如海藻。他先是指了指沈屹然,又急切地敲了敲玻璃窗口,最后将掌心贴在冰冷的玻璃面上。
沈屹然环顾四周,确认实验室的门已紧闭,这才走到控制台前。他的指尖在按键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开启侧窗的指令。
窗口滑开的瞬间,南阖立即游了过来。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今天没有直接握住沈屹然的手,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将一截珍珠白的珊瑚枝递到沈屹然手中。
“这是...送给我的?”沈屹然惊讶地看着手中温润的珊瑚。
南阖用力点头,耳鳍微微颤动。他这才伸手握住沈屹然的手腕,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手背上,这个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柔。
“谢谢你,小人鱼。”沈屹然用空着的手轻轻抚摸人鱼的头发,触感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就在这时,实验室外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南阖立刻警惕地竖起耳鳍,却依然不舍得放开沈屹然的手。
“别怕。”沈屹然低声道,“他们进不来。”
果然,脚步声在门外停留片刻后渐行渐远。
南阖这才放松下来,他好奇地把玩着沈屹然的手指,时不时抬头对他露出浅浅的笑容,这时沈屹然才注意到,人鱼的唇角有两个极浅的梨涡。
“果然是条小色鱼,就算变了物种也改不了这种习性。”沈屹然忍不住轻笑,指尖轻轻挠了挠人鱼的掌心。
南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享受地眯起眼睛,发出一串愉悦的气泡音。他忽然前倾,用鼻尖轻触沈屹然的指尖,然后迅速退开,耳鳍泛起淡淡的粉色。
这样的互动持续了约莫十分钟,直到沈屹然腕表上的闹铃响起,这是他为这个秘密仪式设置的时间提醒。
“我该工作了。”沈屹然轻声说,试图抽回手。
南阖不情愿地松开手指,却在最后一刻快速低头,在沈屹然的指尖留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不等沈屹然反应,他已经转身潜入水底,只留下一串缓缓上升的气泡。
沈屹然愣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那个冰凉的触感。他缓缓关上车窗,将那片珊瑚枝小心地收进白大褂的内袋。
沈屹然一出实验室的门,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没人看出来他刚在干什么。
就连下属拿着报告来找沈屹然签字时,也完全没有察觉异常。他只是觉得今天的沈博士似乎心情特别好,签字时笔尖甚至不经意地画出了一个小小的波浪。
而水族箱深处,南阖正轻轻摆动着冰蓝色的尾鳍,回味着那个短暂的吻,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水中划动。
次日清晨,沈屹然再次推开实验室门时,意外地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蓝色身影急切地游向观察窗。
水族箱深处静悄悄的,只有几簇水草随着循环水流轻轻摇曳。
“小人鱼?”他放下手中的记录板,快步走到玻璃前。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从珊瑚丛中缓缓游出。
南阖的动作比平时缓慢许多,冰蓝色的长发在水中如薄雾般飘散。他游到侧窗前,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伸出手,而是将一个东西轻轻放在窗前,示意沈屹然打开。
沈屹然按下按钮,窗口滑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鳞片,呈现出独特的淡蓝色,边缘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折射出梦幻的虹彩。
“这是……”沈屹然刚拿起鳞片,就注意到边缘沾染着一丝暗蓝色的血迹。他的心猛地一紧。
几乎在同时,他看见了南阖尾鳍上一处明显的缺损,新鲜的伤口在晶莹的鳞片间格外刺眼,丝丝血迹正从伤口中缓缓渗出,在水中晕开淡淡的蓝色雾霭。
“疼不疼?”沈屹然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怎么突然把自己鳞片拔下来了,怎么这么笨。”
他立即把手伸进去,伸手将人鱼轻轻拉到面前,南阖顺从地靠过来,尾鳍因为疼痛微微颤抖。
沈屹然的手指轻轻抚过伤口周围的鳞片,感受到人鱼在他触碰下细微的战栗,这枚鳞片生长在尾鳍最敏感的位置,拔下来的疼痛不亚于人类拔掉指甲。
“为什么要这样做?”沈屹然的声音里带着心疼的责备。
南阖伸出手,指尖轻轻点了点沈屹然握着鳞片的手,又指了指他口袋,示意他收下。
“笨蛋……”沈屹然的声音柔软下来,另一只手的掌心泛起柔和的白光。
他将手心轻轻覆在南阖的伤口上。白光如流水般漫过鳞片缺损处,所到之处,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再生。
新生的鳞片从边缘缓缓长出,如同初春的嫩芽,逐渐覆盖了裸露的皮肤。
南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尾鳍不再颤抖。他好奇地低头看着愈合的伤口,又抬头望向沈屹然,蓝眼睛里盛满了不可思议的光芒。
“还疼吗?”沈屹然轻声问道,指尖在新生的鳞片上轻轻抚过。那里的鳞片比其他地方更浅,呈现出近乎透明的淡蓝色,像是永远留下了治愈的印记。
人鱼用力摇头,突然前倾身子,将额头隔着玻璃抵在了沈屹然额头上,这个依赖的姿势让沈屹然怔住了。
许久,南阖才直起身子,指了指沈屹然手中的鳞片,又指了指他白大褂的内袋——那里装着前天他送给他的珊瑚枝。
“我会好好保管的。”沈屹然郑重地将鳞片收进内袋,与珊瑚枝放在一起。
当天的研究记录上,沈屹然只简单地写道:“S-01今日状态良好,进行常规健康检查,未见异常。”
没有人知道,在他白大褂的内袋里,两件珍贵的信物正轻轻依偎在一起。
而水族箱中,南阖正轻轻摆动着新生的尾鳍,那处淡蓝色的印记在深蓝的鳞片间若隐若现,如同深海中最温柔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