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刘峰准时回到医院,在自助报告机上打印出了所有的检查单。他拿着那几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纸,目光快速扫过上面那些关键指标——甲状腺功能各项数值稳稳地落在正常范围内,肝功能、肾功能、心电图……一切正常,甚至比许多亚健康的人指标还要漂亮。
他拿着报告走进诊室,主治医生仔细翻阅后,脸上露出了由衷的赞许笑容,连连点头:“非常好!刘峰,你这恢复情况,完全可以作为我们科的典型康复案例了。指标非常稳定,身体机能也恢复得很好。”
医生放下报告,看着刘峰,语气轻松而肯定:“继续保持现在的生活状态,按时服药,规律作息,适度锻炼。以后,这个复查周期可以再拉长一点,半年到一年来一次就行。加油!”
“谢谢医生!辛苦了!”刘峰接过报告,心中的最后一丝牵挂也彻底放下。从最初的一个月一次,到三个月一次,再到如今半年甚至一年一次,这不断拉长的复查周期,清晰地记录着他从生命悬崖边一步步走回健康平原的坚实足迹。
他脚步轻快地走出门诊大楼,初夏午后的阳光明媚而温暖,洒在身上,驱散了医院里特有的那丝阴凉。他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感觉浑身每一个细胞都透着舒畅。
然而,当他路过急救中心那栋独立建筑时,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了下来。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而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一辆顶灯闪烁的白色救护车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了急救中心的门口。后门迅速被从里面推开,几名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医生和护士立刻围拢上去,动作麻利而专业。
他们配合默契,有人负责稳住担架车,有人迅速检查病人的基本生命体征,有人举着输液瓶,语速极快地进行着病情交接。“血压偏低!”“心率过快,准备监护!”……短短十几秒钟,担架车就被平稳而迅速地转移下来,伴随着滚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急促声响,以及医护人员短促有力的指令声,病人被一路小跑地推送进了急救中心那扇自动开启的、仿佛能吞噬生命与希望的大门。
整个过程,紧张、高效,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刘峰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辆瞬间空了的救护车和那扇重新闭合的急救中心大门。
眼前的景象,与他脑海中的某个画面瞬间重叠。
他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被从救护车上抬下来,面色死灰,意识模糊,周围是同样忙碌而凝重的白色身影,耳边是同样令人心慌的仪器警报和急促的脚步声。那一刻,对死亡的恐惧、对家人的眷恋、以及身体无法言说的极度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那种濒临绝境的窒息感,即便时隔数年,在此刻触景生情,依然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手心微微冒汗。
他仿佛还能闻到那时急救中心里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绝望的气息,还能感受到身体内部那不受控制的衰竭和冰冷。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任由那遥远而清晰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急救中心门口依旧人来人往,充斥着焦虑、悲伤和匆忙,这里是生与死交锋最激烈的前线。
良久,刘峰才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股从心底泛起的寒意驱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份显示着一切正常的检查报告,又用力握了握拳,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有力脉搏和掌心的温度。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庆幸、无比感恩以及深刻感悟的情绪,如同暖流般涌遍全身。
他从那个被抢救的人,变成了如今这个健康、从容的旁观者。
他从死神的指缝间,硬生生地挣脱了出来。
他从需要被人搀扶甚至抬着的弱者,变成了可以骑着单车自由穿行在这座城市的强者。
这鲜明的对比,这恍如隔世的重游,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能够健康地、平静地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多么巨大而珍贵的奇迹。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迈开了脚步。这一次,他的步伐更加坚定,更加沉稳。他走过医院长长的甬道,走出医院大门,再次融入外面车水马龙、生机勃勃的世界。
阳光依旧灿烂,他却觉得比刚才更加温暖。他不再是那个从急救中心侥幸逃脱的幸存者,而是一个真正获得了新生的人。他更加懂得珍惜眼前的平凡日子,珍惜与家人相处的每一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