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年味已经浓得像是炖了一晚上的高汤。天还没大亮,刘峰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出了门,里面装着父亲给的四万块,加上胖师傅和大嗓门还的三万,整整七万现金,还有母亲梁如意特意准备的几大包自家熏的腊肉、灌的香肠。
带这么多现金坐长途车,刘峰心里不踏实。他一个电话,把胖师傅和大嗓门从被窝里薅了起来。
“胖哥,嗓门,走,陪我去趟省城!”
“啊?这么早去省城干啥?”
“还钱,拜年,顺便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一听是去还钱给陈静和给杨处长拜年,两人立刻来了精神,麻溜地穿戴整齐。胖师傅甚至还特意换了件压箱底的、领子有点紧的皮夹克。三人汇合,活脱脱像是要出去打游击的杂牌军——一个沉稳的指挥(刘峰),一个敦厚的火力手(胖师傅),一个咋咋呼呼的侦察兵(大嗓门)。
长途车上,大嗓门兴奋地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嘴里不停:“省城我都有小半年没来过了!这次可得好好看看!” 胖师傅则紧张地时不时瞄一眼刘峰放在脚边的双肩包,仿佛那里面是炸药。
到了省城,第一站直奔陈静家。站在门口,三人都有些局促。刘峰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陈静,她看到门外的三人组合,先是惊讶,随即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是你们啊,快请进!”
周文斌教授也在家,热情地招呼他们。刘峰从背包里拿出用红纸包好的五万块钱,郑重地递给陈静:“静姐,周教授,这钱……谢谢你们当时救急。快过年了,赶紧拿来还上。”
陈静没有推辞,接过钱,温和地说:“解决了就好。看到你们现在都挺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周文斌也笑着拍拍刘峰的肩膀:“老刘,够意思!”
放下钱,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刘峰又把土特产奉上,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他们还得去杨处长家。
从陈静家出来,三人都感觉浑身轻松。胖师傅长舒一口气:“这债还了,心里真敞亮!” 大嗓门也嚷嚷:“就是!今晚回去能多吃两碗饭!”
到了杨处长家,更是热闹。杨处长看到他们三个,高兴得合不拢嘴,尤其是看到他们精神面貌都不错,连声说“好”。刘峰把剩下的腊肉香肠送上,说是家里一点心意。杨处长也没客气,直夸梁如意手艺好。
从杨处长家出来,已是下午。三人在省城匆匆吃了碗面,算是解决了午饭。本来还想逛逛,但瘦猴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催问什么时候到家,说晚上在他家准备了饭菜。
“走吧,兄弟们,回家了!”刘峰看了看时间,一挥手。
三人又像来时一样,急匆匆地赶往长途车站,挤上了回老家的末班大巴。车窗外,省城的霓虹渐渐远去,但三人心里却亮堂得很。这一天的奔波,了却了最重要的人情债,见了恩人,拜了早年,虽然匆忙得像一场突击行动,但意义非凡。
这一年所有的沉重与不堪,仿佛都随着那还出去的钱和送出去的土特产,被留在了即将过去的旧岁里。车子载着他们,向着家的方向,向着团圆年,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