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脸上像碎冰渣子。
嬴轩站在匈奴王庭废墟的高坡上,靴底碾碎半块烧焦的兽骨。
金帐的余烬还在冒烟,混着雪水腾起灰黑色的雾,将他玄色锦袍的下摆染得斑驳。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嗡鸣:【水攻计划触发,主线任务进度+10%】。
他摸了摸怀中的羊皮地图,指尖隔着布料抚过克鲁伦河那道朱砂标红的弯道——那里冰层最厚,水流最急,春汛时的冲击力能掀翻半座山。
公子。韩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甲叶相撞的轻响裹着寒气。
这位总爱摇羽毛扇的军师此刻没带那柄竹骨扇,腰间悬着的虎符还沾着陷阵士的血,克鲁伦河的冰层比黄河支流厚三倍,末将已派斥候探过,冰层下的暗流能在三刻内冲开缺口。
嬴轩转身时,雪片落进他眼底。
火光映得他眉骨发亮:左贤王的援军还有三日路程,娄南的先锋军却急着要给头曼报仇。他指节叩了叩地图,等春汛冲垮克鲁伦河冰层,河水倒灌进东山坳——
那匈奴残部和娄南的先锋军,都会被冻在冰窖里。韩信喉头滚动,想起三个月前雁门关城墙上,这个总穿书生青衫的公子说要让草原狼连骨头都冻在土里。
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不是刀枪,是让匈奴人自己的土地变成坟墓。
远处传来马蹄声。
蒙恬的玄甲骑兵踏碎积雪奔来,马背上捆着的匈奴青壮像串粽子,在马背上晃荡。
蒙恬翻身下马,皮甲上还沾着血,左手拎着串铜铃——那是匈奴部落用来标记牧场的信物:三日,五万青壮,八千战马,牛羊不计其数。他将铜铃掷在嬴轩脚边,铜铃相撞的脆响惊飞几只寒鸦。
嬴轩弯腰拾起铜铃,指腹蹭过铃身上的狼头纹饰:这些人不是俘虏,是筑坝的劳工。他抬眼时,蒙恬看见他眼底像淬了冰,克鲁伦河的冰坝要筑得比王庭的金帐还高,等春汛一到......
蒙恬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堆积如山的牛羊,闻着血与草腥混合的气味,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随始皇北击匈奴时,老单于头曼跪在马前说愿为大秦放马。
如今这些曾经跪过的人,又被捆着来筑自己的坟墓。公子,他握紧腰间的剑,匈奴人记仇。
所以要让他们连记仇的机会都没有。嬴轩将铜铃抛还给蒙恬,去挑三千精壮,今夜就送他们去克鲁伦河。
蒙恬抱拳领命,转身时玄甲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黑浪。
嬴轩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听见北风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从东南方向来的,带着未褪尽的血腥气。
报——信使滚鞍下马,膝盖砸在雪地上,娄南的先锋军在百里外扎营,方才抓到个匈奴斥候,说娄南得知王庭被焚,头曼单于生死不明......
嬴轩的手指突然收紧。
他望着信使腰间染血的令旗,想起三日前截获的密报:娄南是头曼最不受宠的庶子,母族是被屠灭的月氏部落。他什么反应?
表面上摔了酒碗哭嚎,信使抹了把脸上的雪水,可末将听见他帐里的亲兵说,娄南背过身时在笑,笑得比篝火还响。
嬴轩突然笑了。
雪落在他上扬的嘴角,很快化了:去告诉臧塔,加派暗桩盯着东山坳的匈奴残部。他转身对韩信说,你且跟我来。
两人踩着焦土往王庭深处走。
残垣下还埋着未烧尽的毡毯,偶尔露出半截镶宝石的刀柄,那是匈奴贵族的佩饰。
走到金帐遗址时,韩信突然顿住脚步——前方雪地上跪着个穿银鼠皮大氅的少年,腰间悬着镶绿松石的弯刀,正是匈奴王子娄南的亲卫长。
末将是来送娄南的信的。亲卫长抬头时,左眼蒙着块血污的布,我家王子说,他要为父报仇,三日后在东山坳与秦军决一死战。
嬴轩接过信笺,扫了眼上面歪扭的匈奴文字,突然将信笺扔进余烬里。
火舌舔过羊皮纸,发出细碎的劈啪声:你回去告诉娄南,我在东山坳等他。
亲卫长走后,韩信望着那团火光皱眉:娄南明知王庭被焚,为何还要急着决战?
因为他等不及当单于。嬴轩蹲下身,用剑尖挑起块未烧尽的狼旗,头曼有七个儿子,能威胁到娄南的,只有左贤王。他将狼旗掷进火里,左贤王的援军在北边,娄南要在左贤王赶到前,用秦军的血立威。
韩信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嬴轩被火光映亮的侧脸,终于明白为何系统会选中这个穿越者——他看人心,比看地图还透。
去把火油车拉过来。嬴轩站起身,拍了拍袍角的雪,东山坳的地势,该再添把火。
韩信应了声,转身时瞥见嬴轩望着北方的眼神。
那里的雪幕里,克鲁伦河的方向隐约有冰蓝色的光,像极了即将裂开的伤口。
雪还在下。
废墟外,蒙恬的骑兵正押着匈奴劳工往北去,马蹄声踏碎了夜色。
而百里外的娄南帐中,银烛高烧,少年王子正捏着块羊骨占卜。
骨头上的裂纹像极了王庭的残垣,他却笑得露出白牙——等东山坳的雪水混着血水冻成冰,他就是新的单于,而那个穿玄色锦袍的秦国王子,会是他登基的第一个祭品。
嬴轩站在废墟边缘,望着东南方渐起的尘烟。
他摸了摸腰间的系统面板,那里显示着新的任务进度:【娄南野心觉醒,支线任务触发】。
风卷着雪粒扑来,他却闻到了火油的气味——那是臧塔的人在往东山坳运油车,车辙印在雪地上蜿蜒,像一条等待点燃的长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