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坤宁宫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婉儿静坐窗前,指尖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却锐利如鹰,扫过庭院中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软禁十日,这座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宫殿,如今寂静得令人窒息。连廊下悬挂的金丝鸟笼都空了,赵元宸撤走了所有能给她带来慰藉的事物,只留下冰冷的宫墙和无处不在的监视。
“娘娘,该用药了。”红玉端着黑漆药盘轻步而入,声音压得极低,“今日太医院送药的小太监换了人,奴婢瞧着面生。”
苏婉儿接过温热的药碗,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清丽的容颜:“可看出是哪边的人?”
“步履沉稳,指节粗大,应是习武之人。”红玉借整理药盘的机会,将一枚小巧的铜制令牌塞入苏婉儿袖中,“太皇太后的人。”
苦涩的药汁入喉,苏婉儿的眼神却愈发清明。自从那日赵元宸在她宫中搜出与北狄往来的“密信”,她就被囚于这方天地。若非御医诊出她已有两月身孕,怕是连这安胎药都成了奢望。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苏婉儿放下药碗,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太皇太后布下此局,定有后招。必须在她下一步行动前,找到破局的关键。”
红玉蹙眉:“可坤宁宫内外守卫森严,连只飞鸟都要被仔细查验,如何查证?”
苏婉儿从袖中取出那枚令牌,上面雕刻着展翅玄鸟——神机营守正派的标记。“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信物。你今夜设法去神机营旧址,那里或许藏着我们需要的答案。”
“神机营?”红玉惊讶,“娘娘怀疑太皇太后与神机营有关?”
“不是怀疑,是确信。”苏婉儿目光深远,“你可记得,那日搜出的上,有一个不起眼的玄鸟印记?那是守正派的标记。太皇太后既要嫁祸于我,为何要用神机营的印记?”
红玉恍然大悟:“她是故意引我们往这个方向查?”
“或许是的。”苏婉儿唇角泛起一丝冷笑,“但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记住,若发现任何证据,先不要轻举妄动。太皇太后心思缜密,绝不会留下明显的破绽。”
是夜,秋风萧瑟,月光被浓云遮蔽。红玉换上夜行衣,凭借神机营令牌和对皇宫密道的熟悉,如一道影子般融入了夜色。
苏婉儿在寝殿内踱步,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烛火摇曳,在她清瘦的脸庞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腹中的胎儿似乎感知到她的不安,轻轻动了一下。她抚上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柔光。
“孩子,娘亲一定会护你周全。”
约莫子时,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红玉回来了。
“怎么样?”苏婉儿急切上前,却见红玉脸色苍白,肩头染血。
“中了埋伏。”红玉喘息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但奴婢拿到了这个。神机营旧址确有密室,里面不仅有太皇太后与北狄往来的证据,还有...还有这个。”
她又取出一枚蟠龙玉佩,上面赫然刻着“宸”字。
苏婉儿的心猛地一沉。赵元宸的贴身玉佩,怎会在神机营密室?
“可看清埋伏的是什么人?”
“身手诡谲,不似中原路数。”红玉压低声音,“但奴婢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枚乌木令牌,上面刻着北狄文字。苏婉儿接过细看,瞳孔骤然收缩——令牌背面,竟刻着大周宫廷的印记。
“好一出连环计。”她冷笑,“既要嫁祸我与北狄勾结,又要让陛下牵涉其中。太皇太后这是要一石二鸟。”
她仔细检查玉佩,发现边缘有一道极细的接缝。用力一掰,玉佩应声而开,露出藏在其中的绢布。上面详细记载着太皇太后在朝中安插的眼线,更让苏婉儿心惊的是,其中竟有赵元宸近日提拔的几位心腹大臣。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太皇太后是要借陛下之手清除异己,再让这些取而代之。”
“娘娘,我们是否该立即禀报陛下?”
苏婉儿摇头:“陛下现在谁都不会相信。这些证据来得太容易,分明是请君入瓮。”
她在殿中缓缓踱步,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太皇太后料定我们会去神机营,也料定我们会发现这些。若我此刻将这些呈给陛下,他定会认为我为了脱罪而伪造证据。”
红玉倒吸一口凉气:“那该如何是好?”
苏婉儿目光坚定:“将计就计。红玉,你明日设法传信给周将军,让他暗中调查名单上这些人。但要小心,太皇太后必定也在监视他们。”
“奴婢明白。”
次日清晨,坤宁宫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苏婉儿透过窗隙望去,只见赵元宸在侍卫簇拥下站在宫门外。他身着玄色龙纹常服,面容憔悴,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
“开门。”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宫门开启,赵元宸迈步而入,目光复杂地落在苏婉儿身上:“太皇太后病重,指名要见你。”
苏婉儿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太皇太后凤体欠安,臣妾理当侍疾。”
赵元宸走近几步,声音压得极低:“太医说病得蹊跷,朕已派人暗中调查。你此去...万事小心。”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让苏婉儿心弦微动。这个曾经与她情深意重的男子,如今虽将她软禁于此,却仍会为她安危担忧。帝心难测,情丝难断,这深宫中的棋局,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慈宁宫内药香浓郁,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太皇太后躺在凤榻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见到苏婉儿,她艰难地抬手:“好孩子,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苏婉儿缓步上前,依礼参拜。在俯身的瞬间,她敏锐地注意到太皇太后枕边放着一本《金刚经》,书页间隐约可见玄鸟印记。
“你们都退下。”太皇太后挥退宫人,待殿门关上,她脸上的病容忽然一扫而空,眼神锐利如刀,“苏婉儿,你果然没让哀家失望。”
苏婉儿心中凛然,面上却依旧平静:“臣妾不知太皇太后何意。”
“神机营旧址的礼物,可还满意?”太皇太后轻笑,“那枚玉佩,可是哀家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到手的。”
苏婉儿直视着她:“太皇太后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为何?”太皇太后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因为你祖父苏正清!当年他为了保全神机营,背叛哀家父亲,致使哀家全家惨死!这个仇,哀家等了四十年!”
苏婉儿浑身冰冷,却强自镇定:“所以您与北狄勾结,害死我父母,还要将苏家赶尽杀绝?”
“不错!”太皇太后声音森冷,“北狄不过是哀家手中的棋子。待哀家掌控大周,第一个就要踏平北狄!”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太皇太后立即恢复病弱模样,提高声音:“婉儿啊,哀家知道你是清白的...”
赵元宸推门而入,面色铁青:“太皇太后,您方才说的话,朕都听见了。”
太皇太后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既然你都知道了,哀家也不必再装模作样。不错,一切都是哀家所为!包括你母后的死!”
赵元宸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你说什么?”
“你以为你母后是病死的?”太皇太后眼中满是恶毒,“她是发现了哀家的秘密,被哀家亲手毒死的!”
“你!”赵元宸勃然大怒,剑锋直指太皇太后咽喉。
苏婉儿急忙上前:“陛下不可!太皇太后一死,朝中她的党羽必会作乱,北狄大军也会趁机进攻!”
赵元宸的手微微颤抖,剑尖在太皇太后喉前寸许停下:“你说得对。朕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
太皇太后疯狂大笑:“晚了!北狄大军已经突破边境,你的江山就要完了!而你们苏家...”她恶狠狠地盯着苏婉儿,“很快就会在黄泉路上团聚!”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冲进来:“陛下!不好了!禁军统领张文远带着人马包围了慈宁宫,说是奉旨捉拿叛党!”
赵元宸与苏婉儿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张文远是太皇太后的人?这下糟了!
太皇太后得意地笑了,声音如毒蛇吐信:“看吧,这盘棋,终究是哀家赢了...”
苏婉儿却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乌木令牌,声音清晰而冷静:“太皇太后恐怕高兴得太早了。您可知这枚北狄令牌,是从何处得来的?”
太皇太后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殿外,兵刃相击之声已然响起。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