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初歇,坤宁宫的庭院里积着浅浅的水洼,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苏婉儿临窗而立,手中那枚玄鸟兵符冰凉刺骨,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赵元宸重伤的消息如同腊月寒冰,冻结了她所有的思绪。那个曾与她月下盟誓,却又因猜疑将她囚于此地的男子,如今正生死未卜地躺在北境的战场上。爱与怨,牵挂与失望,在她心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娘娘,林青将军求见。”红玉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唤醒。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将兵符收入袖中,转身时已是一派从容:“请将军进来。”
林青大步而入,玄甲上还带着秋雨的湿气。他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末将奉命守护坤宁宫,特来请示娘娘,北境军报传来后,是否需要调整防卫部署?”
苏婉儿细细打量着他。这个被赵元宸精心挑选的将领,眉宇间透着正气,举止有度,显然不是寻常武夫。
“林将军请起。”她温声道,示意宫人看座,“陛下在北境遇险,朝中暗流涌动,将军以为当前最要紧的是什么?”
林青起身,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末将只知恪尽职守。陛下有旨,令末将护卫娘娘周全,末将必当誓死完成使命。”
“若本宫要你做些陛下未曾明示的事呢?”苏婉儿注视着他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林青微微一怔,随即躬身:“娘娘手持兵符,便可调动京师三营。末将...自当听从调遣。”
苏婉儿看出他言辞间的迟疑,却不急于逼迫,转而关切地问道:“听闻令弟前日感染风寒,如今可好些了?”
林青猛地抬头,难掩惊讶:“娘娘如何得知舍弟之事?”
“既要用将,自当知将。”苏婉儿浅浅一笑,“红玉,去取那支百年老参,再备些上好的川贝,让林将军带回去给令弟调养。”
林青连忙跪谢:“末将不敢受此厚赐!”
“这不是赏赐,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苏婉儿亲自虚扶他起身,“将军为国尽忠,本宫理当体恤将士家眷。”
林青眼中泛起复杂的神色,感激中带着几分触动:“娘娘厚恩,末将...感激不尽。”
待林青告退后,红玉不解:“娘娘为何对林将军如此厚待?”
苏婉儿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若要人真心相随,光靠权势是不够的。”
接下来的数日,苏婉儿借着整肃宫防的名义,逐一接见了坤宁宫的侍卫宫人。她不仅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姓,更细心询问他们的家世境遇。
当得知一个年轻侍卫的母亲重病无钱医治时,她立即派太医前去诊治;发现一个宫女为幼弟的束修发愁时,她悄悄命人送去银钱。这些细微处的关怀,如春风化雨,在宫人中悄悄赢得了人心。
然而,真正的考验很快降临。
这夜子时,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潜入坤宁宫,直扑苏婉儿的寝殿。值夜的林青及时发现,与刺客展开激战。刀剑相击之声划破夜的宁静,苏婉儿在红玉的护卫下退至安全处。
“娘娘小心!”林青肩头中了一剑,鲜血瞬间染红战甲,却仍死死护在苏婉儿身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苏婉儿忽然扬声道:“壮士且慢!你的主子许你多少银钱?本宫愿出三倍,只求你说出幕后主使!”
刺客动作微滞,林青趁机一剑挑落他的兵刃。
“带下去仔细审问。”苏婉儿镇定自若地吩咐,目光却始终关切地落在林青的伤处。
待太医为林青包扎妥当,他立即前来请罪:“末将护卫不力,让娘娘受惊了!”
苏婉儿看着他染血的肩头,声音轻柔:“将军舍身相护,何罪之有?快请起。”
她亲自为他斟了杯安神茶:“今日若非将军,本宫性命难保。这份情,本宫记在心里了。”
林青激动地再次跪下,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犹豫:“护卫娘娘是末将分内之事!从今往后,末将誓死效忠娘娘!”
次日审讯结果出来,刺客果然是杨太傅所指使。与此同时,朝中传来密报,以杨太傅为首的一批大臣正在暗中串联,意图在赵元宸驾崩后另立新君。
“娘娘,形势危急,我们该如何应对?”红玉忧心忡忡。
苏婉儿沉思片刻,忽然道:“传陈掌柜入宫。”
陈掌柜是苏婉儿商行的大总管,当她屏退左右单独接见他时,这位老成持重的商人也不免有些紧张。
“陈掌柜,这些年商行多亏你尽心打理。”苏婉儿温言道。
陈掌柜连忙跪下:“娘娘言重了,这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起来说话。”苏婉儿示意他起身,“本宫记得,令郎今年该参加秋闱了吧?”
陈掌柜受宠若惊:“难为娘娘还记得这等小事。”
“若是中了,本宫可向吏部举荐,许他一个好前程。”苏婉儿话锋一转,“不过眼下,本宫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娘娘请吩咐!”
“杨太傅正在暗中收购粮草,你立即动用商行所有资源,抢在他们之前收购京城及周边所有存粮。”
陈掌柜面露难色:“这...需要大量现银,而且会得罪杨太傅...”
苏婉儿取出一枚印章:“这是本宫的全部积蓄,你尽管取用。至于杨太傅...”她冷笑一声,“他很快就自身难保了。”
陈掌柜郑重接过印章:“老奴定不辱命!”
五日后,陈掌柜回报已成功收购京城八成的存粮。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在收购过程中发现一批北狄商人也在此购粮,跟踪后发现他们最终进入了慈宁宫。
苏婉儿眼中寒光一闪:“太皇太后果然贼心不死。”
她立即召来林青:“将军可愿陪本宫去一趟慈宁宫?”
林青毫不犹豫:“末将愿往!”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正在佛前诵经,见到苏婉儿进来,连眼皮都未抬:“怎么,来看哀家死了没有?”
苏婉儿不理会她的嘲讽,直截了当:“太皇太后与北狄商人往来,意欲何为?”
太皇太后手中的念珠一顿,冷笑道:“无凭无据,休要血口喷人!”
“是吗?”苏婉儿示意林青带人搜查,“那就请太皇太后恕罪了。”
很快,侍卫在佛龛下的暗格中搜出了太皇太后与北狄往来的密信,还有她指使杨太傅囤积粮草、图谋不轨的证据。
太皇太后脸色煞白,忽然疯狂大笑:“好个苏婉儿!好手段!可惜啊可惜,就算你抓到了哀家,也救不回你的心上人了!赵元宸必死无疑!”
苏婉儿心中一痛,面上却不动声色:“带下去,严加看管。”
回到坤宁宫,苏婉儿发现林青、红玉、陈掌柜等人都在殿内等候。
“娘娘,”林青率先跪下,“末将愿誓死追随,稳定朝局,恭迎陛下凯旋!”
“老奴愿效犬马之劳!”陈掌柜紧接着跪下。
红玉与其他宫人纷纷跪倒:“奴婢誓死追随娘娘!”
苏婉儿看着眼前这些真诚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诸位请起。”她声音坚定,“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度过此次危机,迎接陛下平安归来。”
殿外,秋风萧瑟,但坤宁宫内却燃起了希望的灯火。苏婉儿知道,前路依然艰险,但她已经不再畏惧。因为她深知,以真心换来的忠诚,才是最坚固的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