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脚步踉跄，身形摇摇欲坠，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13号支脉那浓郁的黑暗中“挣扎”而出。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紊乱，周身气息微弱，仅仅维持在真神境初期的门槛，并且极其不稳，仿佛风中残烛。破烂的衣衫上沾满了魔气侵蚀的痕迹，几道新增的、看似狰狞实则浅表的伤口还在微微渗血，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完全是一副九死一生、侥幸逃出生天的模样。
他甫一出现在主坑道的视野中，立刻吸引了所有幸存者的目光。
那些蜷缩在角落、如同惊弓之鸟的矿奴们，看到竟然有人能从那个魔气喷涌的绝地中活着出来，麻木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波动。
而守在洞口附近、正焦躁不安的监工头目和疤脸等人，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齐刷刷地将目光锁定在凌风身上，充满了惊疑、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是……是那小子！他竟然没死？！”一个监工失声叫道，声音带着颤抖。
疤脸三角眼死死盯着凌风，手中电光长鞭下意识地握紧，脸上肌肉抽搐，既有未能看到凌风死在内的失望，更有一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恼怒和……隐隐的不安。他可是亲眼见过那魔气的恐怖，连真神境同僚都被瞬间腐蚀成枯骨，这个只有蛮力的下界废物，凭什么能活着出来？
监工头目眼神锐利如鹰，上下打量着凌风，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任何一丝不寻常之处。但他看到的，只有虚弱、疲惫、重伤濒死，以及那股无法作伪的、对魔气的惊惧余悸。气息微弱混乱，确实是真神境初期，而且极不稳定，像是刚刚强行突破又遭受重创的模样。
难道……这小子真的走了狗屎运，靠着下界某些保命秘法或者特殊体质，硬生生扛过来了？甚至还在绝境中被迫突破了？监工头目心中念头急转。这种情况在矿场并非没有先例，总有些气运逆天之辈能在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凌风！”监工头目沉声喝道，声音带着威压，“里面情况如何？魔气源头可曾封住？”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凌风仿佛被他的喝声吓到，身体猛地一颤，抬起苍白的脸，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恐，声音沙哑微弱地回道：“回……回头儿……里面……里面的魔气太……太可怕了……好多……好多怪物……”
他语无伦次，显得惊魂未定，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里面的恐怖景象，如何遭遇魔影攻击，如何拼命抵抗，如何侥幸找到一处能量相对稀薄的缝隙，又是如何误打误撞，似乎触动了某种残留的禁制节点，引得内部能量紊乱、暂时遏制了魔气大规模喷发……
他刻意将过程描述得极其凶险和侥幸，将自己的作用轻描淡写，归结于“运气”和“误打误撞”，重点渲染魔气的恐怖和自己的无力。
“……后来……后来里面震动得厉害，小的……小的怕被活埋，就……就拼死跑出来了……”凌风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溢出一丝鲜血，身体晃了晃，似乎随时会倒下。
听着他的叙述，监工头目眉头紧锁。虽然凌风说得含糊不清，但“能量紊乱”、“暂时遏制”这几个关键词让他心中稍定。只要魔气不再大规模喷发，给他时间上报并请求支援，这事就还有转圜余地。至于凌风是如何做到的，他并不十分关心，一个侥幸活下来的矿奴而已，或许是那13号支脉年代久远，封印本就残破，被他误打误撞碰到了关键处。
“哼，算你狗命大！”疤脸在一旁阴恻恻地开口，语气依旧不善，但那份忌惮却减轻了不少。看来这小子真是运气好，并非有什么隐藏实力。
监工头目挥了挥手，对旁边一个监工吩咐道：“带他去处理下伤口，今天他的份额免了。”算是承认了凌风“立功”的事实，虽然这功立得莫名其妙。
“多谢头儿！多谢头儿！”凌风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如释重负的表情，连连躬身，将一个侥幸捡回性命、对监工感恩戴德的矿奴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两个监工不耐烦的催促下，凌风“虚弱”地跟着他们走向临时设立的、简陋的伤患处理点。
他经过那些幸存矿奴身边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原本麻木空洞的目光，此刻或多或少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目光中，有惊异，有好奇，有难以置信，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们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希冀？
在这个绝望之地，一个能从公认必死绝境中活着走出来的人，本身就象征着一种打破常规的“可能”。尽管凌风表现得如此狼狈和侥幸，但这种“可能”的种子，已经悄无声息地种下。
凌风低着头，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威望，需要积累。哪怕最初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然而，就在他暗自盘算之时，眼角余光瞥见疤脸正凑在监工头目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目光不时阴冷地扫向他这边。
监工头目听着，眉头再次皱起，看向凌风的眼神中，那刚刚消退的审视和疑虑，又重新浮现。
“……确实有些蹊跷，一个下界废物，就算运气再好，能活着出来已是奇迹，居然还能临阵突破？”监工头目压低声音，语气森然，“疤脸，给我盯紧他！若有任何异常，立刻拿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头儿放心！这小子要是敢耍花样，我第一个剥了他的皮！”疤脸狞笑着保证。
凌风心中冷笑。果然，这些豺狼不会轻易打消疑虑。不过，他早有预料。
他不动声色，继续扮演着虚弱伤员的角色，心中却是一片冰封的冷静。
隐患已然埋下，但他并不惧怕。
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时间来彻底巩固修为，来熟练运用《混沌神磨观想法》提升神魂，来悄无声息地，将这点刚刚萌芽的“威望”，转化为真正可用的力量。
他被人搀扶着，坐到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接受着粗糙的伤口处理。目光看似涣散，实则如同最冷静的猎手，悄然扫过周围一张张麻木或惊疑的脸。
他在寻找，寻找那些在绝望中，眼底深处还残存着一丝不甘、一丝韧性的人。
比如，那个在魔气爆发时，虽然惊恐，却还能下意识护住身边更弱小者的蛮族少年……
比如，那个一直沉默，却在关键时刻，目光依旧保持着惊人冷静的猫女……
他的“混沌小组”，或许，该开始物色成员了。
矿坑内的魔气依旧在缓缓弥漫，但喷涌之势已大为减弱。幸存者们惊魂未定，监工们忙于善后和封锁消息。
凌风坐在角落，低垂着头，仿佛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
但一场风暴，已然在他平静的表象下，开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