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伸出的右手,在触碰到那一点混沌本源的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烈冲击或能量爆发。那点光源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游子,带着一丝微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掌心,顺着经脉,直抵灵魂深处。
下一刻,凌风整个人僵住了。
无法形容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部意识。那不是疼痛,不是撕裂,而是一种……“存在”本身被强行拆解、又被重新定义的极致体验。
他“看”到自己苦修而来的混沌元力,在这缕真正的混沌本源面前,如同溪流遇见了浩瀚汪洋,瞬间被同化、吞噬,变得微不足道。他“感觉”到自己坚韧的经脉、强化的脏腑、乃至构成肉身最基本的粒子,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散,回归最原始的混沌之气。
更可怕的是灵魂层面。他的意识,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所认知的“自我”,在这股源自万物之始的力量面前,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沙滩上的字迹,正在被涨潮的海水无情抹去。
“坚守本我!谨记汝为何人!谨记汝为何而战!”
残魂那宏大而急促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即将沉沦的意识核心炸响,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我是凌风!
我为守护而来!
我为斩灭邪神而来!
强烈的执念如同狂风中的火把,顽强地燃烧着。他拼命运转《混沌天帝诀》,不是去对抗,而是去引导,去顺应,如同幼兽学习如何驾驭与生俱来的力量。他将那初生的“戮天剑心”催发到极致,这股斩断万物的决绝意志,此刻成了锚定他“自我”的最后基石,死死钉在灵魂深处,不被那混沌的洪流同化。
“咦?”残魂发出一声轻噫,带着明显的惊讶,“竟能在此刻稳住心神,以剑心为锚?此子心性之坚,远超预估……或许,他真的有一线希望……”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万年。
凌风的肉身在混沌本源的冲刷下,不断崩裂,鲜血刚渗出就被汽化,露出森森白骨,但下一刻,又有更精纯、更强大的混沌之气从本源中流出,重塑他的血肉筋骨。这是一个毁灭与新生无限循环的残酷过程。
他的灵魂也在经历着类似的洗礼。意识在混沌中浮沉,无数破碎的法则碎片、古老的记忆画面、源自世界本初的奥秘,如同潮水般涌入,冲击着他的认知。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寂灭,看到了生命的演化与终结,看到了规则的编织与崩坏……
其中,最为清晰的一段信息,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核心:
“《混沌天帝诀》第二重圆满,可窥第三重‘混沌衍道’之境。然,欲达此境,需明‘弑帝’真意。”
“帝者,非仅境界,乃‘道’之化身,规则之主宰。吾当年,虽登帝位,掌混沌大道,然终有力所不及之处,未能超脱此方宇宙藩篱,故败于‘归寂秩序’。”
“所谓‘弑帝’,非弑杀某一人,乃斩断对固有‘大道’之依赖与敬畏,以自身意志,重定规则,开辟新道!吾之混沌道,虽强,亦有极限。汝需悟得属于汝自身之‘混沌’,乃至……超越混沌!”
“此乃逆天之路,亦为超脱之道。谨记,汝未来之敌,非仅邪神,更是孕育邪神之……‘归寂秩序’本身,乃至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更高层面的‘规则制定者’。”
这信息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凌风灵魂发聩!
他原本以为,继承传承,按部就班修炼到天帝境界,便能对抗邪神。此刻才明白,混沌天帝当年走的道路,已然被“归寂秩序”克制。想要真正战胜那种存在,必须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一条……弑杀旧道、自创新天的路!
这“混沌本源”,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颗“种子”,一颗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种子!它需要的是一个能打破枷锁的园丁,而非一个循规蹈矩的继承者!
“我明白了……”凌风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呐喊,“我的道,不在模仿,而在超越!混沌并非终点,而是起点!”
这一刻,他的道心发生了质的蜕变。不再仅仅是守护与复仇,更增添了一份开创新纪元的宏愿与担当!
仿佛感应到了他这份明悟与决意,那原本狂暴肆虐的混沌本源,渐渐变得温顺起来。它不再试图同化凌风,而是开始真正地与他融合,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却又保留着自身那无限的“可能性”。
他破碎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新生的肌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混沌色泽,仿佛内蕴乾坤,血脉之中,隐约有微缩的星辰在生灭。骨骼之上,浮现出细密而玄奥的天然道纹。
他的识海疯狂扩张,灵魂力量暴涨,那点混沌本源最终悬停于识海中央,与界心石交相辉映,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宇宙奇点。原本的混沌元力被彻底提纯、升华,带着一丝本源特性,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混沌天帝诀》的运转路线自动优化,变得更加高效深邃,直接跨过第二重圆满,稳稳踏入第三重“混沌衍道”的门槛!虽然只是初窥,但前路已然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凌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双眸开阖间,左眼仿佛有混沌初开,右眼似有星河寂灭,最终归于一片深邃的平静。他站在那里,气息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仿佛与整个古老宫殿,与这片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他成功融合了混沌本源!
“善。”残魂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欣慰与一丝如释重负,“汝已通过最终试炼,得承吾主核心传承。自此,汝便是混沌道统真正的继承者,亦是……‘弑帝之道’的开辟者。”
混沌天帝雕像眉心再次飞出一道光华,没入凌风额头。大量的信息流涌入,是《混沌天帝诀》第三重乃至后续推演方向的完整功法,以及一些关于九天神域、邪神封印、以及天帝当年留下的后手等零碎信息。
“前辈……”凌风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力量与脑海中浩瀚的信息,对着雕像郑重行了一礼,“晚辈定不负所托!”
“吾之使命,已然完成。此缕残魂,即将消散。”残魂的声音变得缥缈虚幻,“记住,汝之路,遍布荆棘,亦充满希望。望汝能走到那连吾主都未曾抵达的彼岸……小心……上界……他们或许……”
声音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消散。那尊矗立万古的混沌天帝雕像,眼中的混沌之光缓缓熄灭,恢复了顽石的沉寂,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守护。
凌风站在原地,久久不语,感受着肩头那沉甸甸的宿命,以及心中那更加坚定的道途。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混沌本源之力,眼神锐利如刀。
“弑帝之道……就从这青岚界开始吧!”
他转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望向了万魔窟之外,那风云汇聚的青岚界。
是时候,去结束这下界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