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晨曦破晓，海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不屈者号的底层货仓内，温度依旧高得烫人。
空气中充斥着焦炭、硫磺以及金属冷却时特有的酸涩味道。
拉姆蹲在地上。
他手里拿着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面前那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撞角。
它不再是单纯的黑色。
在经过雷恩一整夜的恐怖锻打，以及合金液的强制渗透后，这根极品黑铁木彻底变了模样。
通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深灰色。
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银色纹路。
这些纹路不是画上去的，而是金属液在木质纤维中冷却凝固后形成的脉络。
它静静地躺在案台上，前端尖锐得有些刺眼。
甚至不需要触碰，光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
“杰作……”
拉姆喃喃自语。
他把脸贴在撞角的侧面，感受着那股还未完全散去的余温。
“七水之都那帮老家伙要是看到这个，绝对会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种将木材与金属在分子层面完美融合的技术，根本就不科学。
也就是雷恩这种拥有人形自走高炉般体质的怪物，才能用那样粗暴的方式，强行把它们捏合在一起。
“还没凉透？”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拉姆回头。
雷恩正站在舱门口。
经过一夜的休息，他身上的那股高温已经褪去。
此时的他，穿着一条宽松的长裤，上半身赤裸，肌肉线条流畅而紧实。
那层淡金色的光泽也隐没在了皮肤之下，只留下一身看起来极其结实的古铜色。
“船长。”
拉姆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凉是凉了。”
“但这玩意儿……太重了。”
拉姆指了指撞角。
“虽然体积没变，但密度太高。”
“我刚才试着用起重滑轮吊了一下，绳子直接崩断了两根。”
“要想把它弄到船头装上去，咱们得重新搭个加强版的架子，还得找几十个壮劳力来拉绳子。”
这根撞角现在的重量，至少在五吨以上。
在摇晃的船舱里，要把这么个铁疙瘩精准地移到船头，还要完成复杂的铆接工作。
难如登天。
雷恩没说话，他走到案台前。
伸手。
五指张开，扣住了撞角最粗壮的根部。
“船长？”
拉姆愣了一下。
“你别告诉我你想……”
话还没说完。
雷恩的手臂肌肉骤然隆起。
没有任何预备动作。
也没有大声的怒吼。
起。
轰——
沉重的案台发出了一声哀鸣。
那根让拉姆束手无策的“海神之牙”，就这么被雷恩单手提了起来。
巨大的重量压在雷恩身上。
但他脚下的甲板只是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连晃都没晃一下。
现在的雷恩，体内经过两吨海兽肉的填充和【不灭薪王】的重铸，力量早已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也就是个大号的哑铃。
“让开。”
雷恩淡淡地说了一句。
拉姆赶紧侧身贴在墙上，眼角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两下。
雷恩扛着撞角，迈步向外走去。
每一步都很稳。
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像是战鼓在敲击。
……
甲板上。
莉娜正坐在桅杆下，手里拿着那个记录本写写画画。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然后就看到雷恩扛着那根比他人还要大上一圈的撞角，从船舱口走了出来。
那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
纤细的人体与庞大的金属巨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准备好了？”
莉娜合上本子，站起身。
“嗯。”
雷恩走到船头。
不屈者号的船首位置，原本就有预留的接口。
那是宝树亚当的主干延伸出来的部分，坚硬程度同样惊人。
雷恩深吸一口气。
腰腹发力。
他将肩膀上的撞角猛地向上一抛。
五吨重的铁疙瘩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
就在它即将下落的瞬间。
雷恩双手探出，精准地抓住了撞角的两侧。
【巨人之握】。
力量爆发。
他对准船首的接口，狠狠地按了下去。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撞角后端的金属榫头，强行挤入了船首的卡槽之中。
严丝合缝。
咚！
整艘船都猛地向下一沉。
激起了一圈白色的浪花。
紧接着。
一种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嗡——
声音低沉而厚重。
那是船体发出的共鸣。
宝树亚当似乎感应到了这个新肢体的加入。
某种看不见的联系，顺着船首的纹理，瞬间贯通了整艘船。
原本还有些温和的帆船，此刻气质大变。
那个狰狞的撞角向前探出，就像是一把要把大海都撕裂的刺刀。
凶悍。
这不再是一艘探险船，这是一艘战舰。
“完美……”
赶上来的拉姆趴在船舷上，看着那个撞角，脸上全是痴迷。
“这种结构，就算直接撞上红土大陆，这根角也不会断。”
“要么船身散架，要么红土大陆被撞个坑。”
雷恩拍了拍手上的铁屑。
他很满意。
这才是他想要的船。
能把所有挡路的东西都撞得粉碎的移动堡垒。
“嘎——”
天空中传来一声难听的鸟叫。
一只戴着帽子、挎着背包的新闻鸟，扑棱着翅膀落在了桅杆顶端。
它歪着脑袋，看着下面这群奇怪的人。
尤其是船头那个散发着凶气的撞角，让这只见过世面的鸟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报纸。”
莉娜招了招手。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弹了上去。
新闻鸟熟练地接住硬币，从包里抽出一份报纸和一叠悬赏令，扔了下来，然后迅速振翅飞走。
它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
下面的那个男人，给它的感觉比海王类还要危险。
莉娜接住报纸。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头版。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无非是哪里又发生了政变，或者是哪个海贼团被海军剿灭了。
这也是常态。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死亡和冲突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但很快，莉娜的视线停留在报纸角落的一个版块上。
那里有一篇并不起眼的报道。
《蝉鸣岛惊现神秘黑帮火拼》
《铁松家族势力收缩，疑似遭遇强敌》
报道的篇幅不长，只有短短几百字。
而且因为没有战地记者敢靠近，很多内容都是语焉不详的猜测。
“……据目击者称，战斗极其惨烈，有巨大的轰鸣声传出……”
“……铁松家族的金牌打手‘鬼人’阿金疑似战败，有人看到他被抬进了家族驻地……”
“……神秘强者并未露面，但在现场留下了极为恐怖的破坏痕迹，疑似拥有摧毁霸气的力量……”
莉娜念出了最后一句。
她抬头看向雷恩。
“虽然没提名字。”
“但‘摧毁霸气’这四个字，足够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
霸气。
那是伟大航路强者的入场券。
这种消息，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只是个谈资。
但对于那些在此道浸淫多年的高手，或者海军的高层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悬赏呢？”
雷恩靠在船舷上，语气平静。
相比于报纸上的八卦，他更关心自己的身价。
那是系统判定【传说度】的重要指标。
莉娜翻开了那一叠悬赏令。
最上面的一张，还是那个熟悉的面孔。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一个侧脸。
但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却拍得格外清晰。
下面的数字也没变。
三亿两千万贝利。
“没涨。”
莉娜把悬赏令递给雷恩。
“海军那边反应很慢，毕竟这里是三不管地带。”
“没有具体的战斗报告，他们不会轻易调整悬赏金额。”
雷恩接过悬赏令，看了一眼就随手揉成一团扔进了海里。
“没关系。”
“很快就会涨的。”
此时。
他的视网膜上，系统界面正闪过一行小字。
【传说度转化中……】
【检测到宿主的事迹正在伟大航路前半段小范围传播。】
【获得斗魂点：120点。】
虽然不多。
但这说明路子走对了。
只要闹出的动静足够大，哪怕海军不给涨工资，金手指本身也会给他发奖金。
“不过。”
莉娜的声音沉了下来。
“看看这个。”
“mR.3.5的捕猎部队正在向北移动，说是要围剿一个刚从颠倒山过来的海贼团。”
“根据航线推测，他们会经过蝉鸣岛附近海域。”
莉娜从怀里掏出一张海图，在上面比划了一下。
“mr.3.5……也就是那个一直在追杀我们的巴洛克工作社高级特工。”
“他集结了十艘船。”
“是经过改装的武装商船，每艘船上都至少有两门火炮。”
“他们把蝉鸣岛唯一的深水航道封锁了。”
十艘船。
这种规模，在这个海域，已经算是一支小型舰队了。
虽然对于真正的大海贼来说不算什么。
但对于目前只有两个人的雷恩海贼团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包围网。
中间还夹着一个刚刚被敲诈完、态度暧昧不明的铁松家族。
如果是普通的海贼团，这时候大概已经在考虑弃船逃跑，或者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了。
拉姆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有些发白。
他虽然是个优秀的船匠，也见过不少大场面。
但这种被特工组织联合绞杀的阵仗，还是让他感觉腿肚子有点转筋。
“船长……”
“我们要不要暂避锋芒？”
“岛上还有不少溶洞，我们可以把船藏进去……”
“躲？”
雷恩打断了拉姆的话。
他转过头，脸上露出了那个熟悉的笑容。
嘴角咧得很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那不是面临绝境时的苦笑，而是一种看到了猎物时的兴奋。
“为什么要躲？”
雷恩摊开手。
“巴洛克工作社。”
“这不是上好的饲料吗？”
他正愁那一万点斗魂点的缺口怎么补。
打野怪没意思。
虐菜也没意思。
只有这种硬骨头，嚼碎了吞下去，才能给他提供最优质的养分。
十艘船？
巡逻舰？
在他眼里，那些船上装的不是炮弹和敌人。
而是一堆行走的斗魂点。
“不用改计划。”
雷恩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拉姆。”
“我在。”拉姆下意识地立正。
“你说这根撞角，连红土大陆都能撞个坑？”
“那是当然！”拉姆拍着胸脯，“这是我的最高杰作！”
“好。”
雷恩指了指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海域。
“明天日落之前。”
“把船上所有的补给装好。”
“把这艘船的状态调整到巅峰。”
“后天一早。”
雷恩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海面上的迷雾，看到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敌人。
“我们直接冲出去。”
“告诉那个mr.3.5。”
“既然他摆好了宴席。”
“那我就去把他的桌子掀了。”
莉娜看着雷恩的背影。
她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默默地收起了纸条。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