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四月初十，濮阳州牧府的晨露还凝在窗棂上，田畴就抱着一卷图纸冲进了议事帐。他身上沾着铁屑与炭灰，粗布短褐的袖口磨出了毛边，刚进门就把图纸往案上一铺，声音带着未平的喘息：“主公！金乡铁场试成了‘盐卤淬火法’！您看这钢刀，反复锻打三十次后用浓盐卤淬火，刀刃能劈断普通铁甲还不卷刃！”
图纸上画着淬火的步骤：先将锻红的钢坯浸入煮沸的盐卤，待表面结出白霜再取出锻打，旁边标注着 “盐卤浓度需达三成，火候以炭色泛青为准”。王凯伸手抚过图纸上的钢刀图样，指尖能感受到笔尖反复勾勒的压痕 —— 这是田畴昨夜在铁场盯着工匠试了五次才画成的。
“好！有了这淬火法，咱们的军械又胜曹操一筹。” 王凯刚要细问，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辛毗捧着封染着水渍的急报闯进来，脸色比帐外的阴云还沉：“主公！河东盐池出事了！曹操派戏志才联络了河东太守王邑，把池盐的‘垦畦浇晒法’垄断了，还封了通往兖州的盐道，咱们从河东买的池盐全被截了！”
“垦畦浇晒法？” 田畴猛地抬头，眉头拧成疙瘩，“那是河东盐池的独门法子 —— 把盐池分成畦陇，引池水浇晒，比咱们的阶梯盐田出盐快三成，盐色还更白。王邑怎么敢卖曹操这个人情？”
沮授这时走进来，手里捏着块晶莹的盐粒 —— 是之前从河东运来的池盐，放在掌心能映出细微光斑。“王邑本就跟袁绍有旧怨，曹操许了他‘河东盐铁丞’的职位，还答应帮他挡袁绍的侵扰。现在河东盐池的畦陇全被曹军看管，盐工们敢怒不敢言，有个老盐工偷偷送来消息，说曹操要把池盐运去给吕布，换他出兵打咱们的青州盐场。”
王凯的手指在舆图上的河东盐池重重一点，青铜镇纸将舆图压出一道折痕：“吕布若得了池盐，青州的海盐就卖不进并州，田楷那边会受影响。赵云呢？让他带水师去黄河中游截击曹操的盐队，再让田豫从东郡调三千骑兵，走陆路去河东联络反王邑的盐工 —— 那些人靠盐吃饭，绝不会甘心被曹操垄断。”
赵云接到命令时，正在渤海湾检修楼船。新造的 “盐舰” 刚加装了铁制撞角，船舷两侧还开了箭窗，能架起十张连弩。他让人把船上储备的海盐分装成小袋，每袋上印着 “冀兖盐联” 的火漆 —— 这是沮授特意嘱咐的，要让河东百姓知道，跟着王凯有盐吃。
四月十三，赵云的水师行至黄河三门峡。这里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正是截击盐队的好地方。他让人把艨艟藏在礁石后面，只留一艘空载的货船在河面漂流，装作迷失方向的商船。
正午时分，曹操的盐队果然来了 —— 十二艘漕船首尾相连，每艘船上都堆着盖着油布的盐袋，护送的士兵趴在船舷上打盹。为首的漕船刚靠近漂流的货船，赵云突然下令：“放箭！”
连弩的箭矢如暴雨般射向漕船，船上的士兵来不及反应，纷纷中箭落水。赵云亲自驾着盐舰冲出去，铁撞角狠狠撞在为首的漕船侧面，船板裂开一道大缝，盐袋掉进河里，白色的盐粒在水中散开，像一片流动的雪花。
“赵云！你敢截我军的盐！” 漕船头领是曹操的族弟曹昂，他拔出佩剑，指挥士兵反击。可赵云的盐舰上有连弩掩护，艨艟又从两侧包抄，漕船根本动弹不得。
激战中，赵云注意到漕船的船底有加固的木板 —— 这是为了防暗礁，却也让船身更重，转向不便。他让人用长钩勾住漕船，再往船板上泼洒浓盐卤：“等盐卤渗进木板，船身会更重，他们跑不了！”
果然，没过多久，曹昂的漕船就开始倾斜。他见大势已去，只好跳河逃生，却被赵云的士兵用渔网捞了上来。赵云让人清点盐袋，竟有五万石之多 —— 足够兖州百姓吃三个月。
“把盐袋搬到咱们的船上，受伤的曹兵给他们些盐，让他们回去告诉曹操，想断咱们的盐道，没那么容易！” 赵云对校尉道，目光望向河东方向 —— 田豫的骑兵应该快到了。
就在赵云截击盐队的同时，东阿城迎来了新的危机。袁绍派文丑带五万大军来攻，还裹挟了昌豨的残部 —— 那些山贼虽被张合打败，却因没拿到盐，又投靠了袁绍。
文丑的大军刚到东阿城外，就把城池团团围住。他身披黑甲，手持长枪，站在土台上喊话：“张合！速速开城投降！我家主公许你青州刺史之位，再给你十万石池盐！若不投降，攻破城池后，定将你碎尸万段！”
张合站在城楼上，身旁立着新造的投石机 —— 这是田畴派人送来的改良款，投石斗里装的不是石头，而是裹着油布的盐包，盐包里还掺了硫磺。“文丑！袁绍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舍弃（指袁谭、袁熙被俘），你觉得我会信他的空诺？”
文丑大怒，下令攻城。士兵们推着冲车冲向城门，城楼上的投石机突然发射，盐包在空中炸开，硫磺遇火燃烧，盐粒带着火星落在士兵身上，又疼又烫。“这是什么鬼东西！” 士兵们纷纷后退，不敢再靠近。
文丑没想到张合会用盐当武器，他让人取来盾牌，再派敢死队冲锋。可城楼上突然落下许多铁制的 “盐铁蒺藜”—— 这是审配新造的暗器，用铁铸成，上面有四个尖刺，每个尖刺上都裹着盐卤，扎进肉里又疼又容易感染。
敢死队刚冲到城门下，就被铁蒺藜扎得惨叫连连。文丑气得咬牙，让人调来云梯，想从城墙缺口爬进去。可张合早有准备，在城墙内侧堆起了盐袋 —— 盐袋堆得比城墙还高，士兵们就算爬上来，也会被盐袋滑倒。
“将军，这样攻不是办法！” 副将劝道，“东阿城的军械太厉害，咱们的士兵连靠近都难，不如先撤兵，等曹操的援军到了再一起攻？”
文丑摇头：“袁绍主公让我十日之内拿下东阿，拿不下我回去也没好果子吃。你去联络昌豨的残部，让他们从城后偷袭，我在正面佯攻，吸引张合的注意力。”
昌豨的残部有三千人，领头的是昌豨的侄子昌霸。他本就不甘心投靠袁绍，只是为了盐才勉强答应。当晚，昌霸带着人摸到城后，却见城门虚掩着，城楼上没有士兵守卫。“难道张合没防备？” 他心里嘀咕，带着人冲了进去。
刚进城门，突然响起梆子声，火把照亮了四周 —— 张合的士兵早有埋伏，手里拿着新铸的钢刀，刀身泛着冷光。“昌霸！你以为我真没防备？” 张合从暗处走出来，“你叔叔昌豨还在濮阳等着受审，你若归顺，我可以饶你不死，还让你继续当盐工头领。”
昌霸知道自己中了计，他看着身边的士兵，大多是泰山本地人，早就不想打仗了。“将军，我愿归顺！” 他突然跪地，“那些袁绍的士兵我也能劝降，他们跟我一样，都是为了盐才来的！”
张合大喜，让昌霸去劝降袁绍的士兵。果然，没过多久，两千多名袁绍士兵就放下了武器 —— 他们早就听说王凯的盐多，又能分到土地，早就不想跟着袁绍卖命了。
文丑在正面等了半夜，没等到昌霸的消息，反而听到城里传来欢呼声。他知道大事不妙，刚要下令撤兵，张合突然带着士兵从城里冲出来，昌霸的人也从侧面夹击，袁绍的军队瞬间溃不成军。
“文丑！哪里跑！” 张合策马追上，钢刀直指文丑的后背。文丑慌忙回头迎战，可他的长枪没张合的钢刀锋利，没几个回合，枪杆就被砍断。“我愿降！” 文丑急忙喊道，“我知道袁绍的很多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们！”
张合让人把文丑绑了，押回城里。他站在城楼上，看着溃败的袁绍军队，对身边的卫兹道：“这下东阿更稳了。咱们有了河东的池盐，又收了文丑的降兵，主公的盐铁大业会更兴旺。”
卫兹点头，目光落在城外的麦田上 —— 新种下的麦子已经出苗，用的是田畴改良的铁犁，长得比往年更壮。“等秋收了，咱们的粮草也会更充足，到时候就算曹操和袁绍联手来攻，咱们也不怕。”
田豫的骑兵抵达河东时，正赶上王邑在盐池周边抓人。那些反抗的盐工被绑在盐畦边，眼看就要被处死。田豫让人悄悄绕到盐池后面，用弓箭射断了绑盐工的绳索，再大喊道：“盐工们！王凯主公派我们来救你们了！跟着我们，有盐吃，有地种！”
盐工们早就恨透了王邑，见有人来救，纷纷拿起盐锄反抗。王邑的士兵本就不想替曹操卖命，见盐工们反抗，纷纷放下武器逃跑。田豫让人追上王邑，却发现他已经带着家眷往洛阳逃了 —— 曹操的援军没来，他知道自己守不住盐池。
控制盐池后，田豫让人找来老盐工李阿爷。这位老人种了一辈子盐，熟悉盐池的每一块畦陇。“李阿爷，咱们还能用垦畦浇晒法种盐吗？” 田豫问道。
李阿爷点头，带着田豫来到盐池边：“这盐池的水含盐量高，只要把畦陇修得再规整些，引水上畦时控制好流量，出盐会更快。只是咱们缺工具，之前的盐锄都被王邑收走了。”
“工具好办！” 田豫让人从东郡调来了新铸的铁盐锄 —— 这是金乡铁场专门为盐工打造的，锄刃用盐卤淬火，比普通盐锄耐用三倍。盐工们拿到铁盐锄，高兴得不得了，当天就开始修整畦陇。
四月二十，河东盐池的第一批池盐晒成了。雪白的盐粒堆在畦陇里，像一片小小的雪山。田豫让人装了一万石盐，用漕船运往青州，剩下的盐分给盐工和周边百姓。百姓们拿着盐，纷纷跪在地上磕头：“多谢王凯主公！咱们终于不用吃淡食了！”
消息传到濮阳，王凯正在和沮授、田丰商议下一步计划。沮授展开新的舆图，上面标注着各州的盐铁分布：“主公，现在咱们控制了青州海盐、河东池盐、金乡铁矿，兖州的盐铁命脉已经在咱们手里。曹操丢了河东盐队，吕布那边没了盐，肯定会跟曹操闹矛盾；袁绍丢了文丑，又丢了河东的盐工支持，短期内不会再攻东阿。咱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把盐铁铺开到并州和徐州，扩大咱们的势力。”
田丰补充道：“主公，咱们还可以用盐铁换粮草和战马。公孙瓒那边需要海盐，咱们可以跟他换幽州的战马；刘表那边需要铁犁，咱们可以跟他换荆州的粮食。这样一来，咱们的粮草和战马就都充足了。”
王凯点头，目光落在舆图上的邺城 —— 袁绍的老巢。“等咱们的盐铁铺开到各州，袁绍和曹操就更不是咱们的对手了。让枣祗负责盐铁的运输和销售，田畴继续改进冶铁和煮盐技术，沮授负责外交联络，田丰负责内部统筹。咱们要让天下人知道，跟着王凯，有盐吃，有铁用，有好日子过！”
当晚，濮阳城的盐铁铺前挤满了百姓。新到的河东池盐摆在柜台上，雪白的盐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新铸的铁犁和钢刀挂在墙上，闪着冷光。枣祗站在铺子里，笑着对百姓们说：“从今天起，咱们濮阳的盐铁不限量供应，还能以粮换盐、以布换铁，大家放心买！”
百姓们欢呼起来，争相购买盐铁。一个老农捧着新铁犁，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俺种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铁犁！今年的庄稼肯定能丰收！”
王凯站在州牧府的楼上，看着楼下热闹的场景，心中充满了豪情。他知道，盐铁不仅是他崛起的根基，更是百姓安居乐业的保障。只要他守住盐铁，团结百姓，就一定能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最终重铸汉鼎，还天下一个太平。
（第二卷 青兖龙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完）